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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河漢久(任迪飛)

不見河漢久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不見河漢久》中國當代作家任迪飛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不見河漢久

眼皮子底下,腦海裡頭,這麼些年一晃就翻了篇兒。心心念念里,小城從沒缺了月亮,估摸着哪怕再過個千千萬萬年,還是會不缺它的。在白給世間光亮這檔子事兒上,人家太陽月亮兩個,是不帶跟誰商量的嘛。

倒是一下子又恍惚起來了,鳥鳴蟬噪稍息、風清夜涼如水時分,星空下,那散碎如銀的星光、明明滅滅的流星,那巡天的銀河、指路的北斗,還有,那悠揚的蛙鳴、夢遊的流螢,從啥時候起,就沒個蹤影兒了呢?

早些年裡,漢水上游的這座小城,也就一個都市裡的小村莊吧。其實,它的模樣,至今還是沒啥大變。別的不說,單就一條老鸛河、東西兩道堰渠,橫流漫灌處,長出過多少小麥稻穀、生出過多少悲喜故事?還是這河、這渠,不光串起了一河兩廂重重麥海稻浪,還像臍帶一樣,倒是把市鎮和鄉下纏攪得越發密實,一刻也不能分割。市民娃、鄉下娃,相隔遠不過一二里,撒歡兒出了家門,一天到晚就死捶溜打廝混成一堆,離不得、分不開。這下子,星月之下的野趣樂趣,就人人有份兒嘍。

星月當空,大地上的事情,好玩兒的多了去啦。從黃昏起,一波波的賞心樂事,逗惹得南村群童們嗨翻了天。偌大的打麥場上,丟手絹的,扔沙包的,滾鐵環的,抽陀螺的,跳山羊的,搧三角的,歘子兒的,撞拐腿的,還有那摺紙飛機、彈玻璃球、跳大繩兒、跳橡皮筋……各有其趣、各得其樂。

這個時候,蜻蜓們偏要成群結隊往那人稠處扎,聚蚊成雷一樣,在你頭頂上嗡嗡嗡轟鳴一團。掂起絲網兜頭一揮,更乾脆的,長竹掃帚凌空一掄,兜底、帚縫、地下,儘是全乎的、斷頭缺尾折翅膀的戰俘們。年少的我們哪管啥優待呀,死傷的,統統好了場邊覓食的那一隻只雞仔了,全乎的,玩足玩夠罷,偏要拿一根根長長的棗、槐或蒺藜、皂角刺,一個個釘在了樹身上,笑着樂着看着它們像耶穌在受難,振翅也難逃。

西天火燒雲霞,不覺間,由近及遠,夜幕四合開去,漫天星輝閃耀。蒸騰的熱氣漸漸消散,熱鬧的喧譁一浪高過一浪。「野雞翎,扛大刀,誰哩人馬由我挑?……」一聲聲高腔大調嘶吼,一趟趟放馬單挑攻防,尖叫、噓聲此起彼伏,得手、失手此消彼長,非給你弄成個「光杆司令」,這才作了罷。還不服?那行,重新開戰也就是了。反正月亮未偏、星星正明,還沒玩美玩夠着呢!

收秋時節,打穀場上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夜晴有風時,星月當空照,四圍燈火通明,搶收忙趁天晴。大人們在打穀機旁手腳沒個休歇時,隆隆的機子轟鳴聲、嗆人的塵灰草木味兒,還是滅不了一群「人來瘋」的玩興。玩不夠的,當然少不了那捉迷藏。高高的麥秸垛、密密的芝麻籠、長長的稻穀堆,一團團黑影里,藏身絕佳處。裝神作鬼的詐唬,不情不願的嘟囔,你追我攆的嬉笑,捉了放,放了捉,沒個安生時刻。就連慌裡慌張踢騰到谷堆里,弄得穀粒四下飛濺,換來了一頓胖揍,過了一陣,捉捉放放,照玩不誤。星星和月亮瞅得見,它們又不會羞羞你,怕個啥呢?

那一回回的捉迷藏中,也有過潛伏在芝麻籠深處,一回回沒人找到過,寂寞無趣得倒頭睡去,渾不知有家,顧不上找媽。一覺醒來,迷迷瞪瞪爬出籠來,睜眼西望,月兒已偏,星河搖落,一串子冷顫、呵欠打罷,一邊揉着睡眼,一邊晃晃悠悠摸回家去。路過日日走過的墳堆,偏偏閃念記起飄飄忽忽的磷火、跳跳蕩盪的厲鬼,嚇得你是睡意頓消,汗毛直豎,猛可間撒開腳丫子飛奔開來,恨不得能多長上幾條腿才好。長大後,浩然的一本《迷陣》里麥秸堆的那場艷遇美事,一氣讀罷,竟讓你如遇知音般的悵然了良久。

快活豈止在場上,夏夜裡,那多半會在堰渠里、秧田邊。門前那道堰渠最親,赤身下水,狗刨、扎猛、踩水、漂仰、蛙泳,咋舒服咋來,隨你。一過到陽曆八月,再從水裡鑽出來,已有涼意上身來。拱劵洞上乘一陣涼,聽爺字輩們不咸不淡、或葷或素扯閒篇、弄騷情,只惹得兩眼惺忪思睡或炯炯放着光芒。迷瞪或者迷狂中,直覺得渠下稻田邊,群蛙鳴如破陣鼓,醒我一枕黃粱夢。翩翩流螢撲面來,直若梁祝常相逢。每每這個時候,側身仰望星空,往往已是天河如水長橫一線斜出,七星似勺夜靜打坐入定。

這些年,家鄉童謠「月奶奶,黃巴巴,爹織布,娘紡花……」「月亮走我也走,我給月亮趕牲口,一趕趕到馬山口(地名)……」已少有人哼唱,一年到頭的月光倒是還沒缺過,亮晶晶的星星卻慢慢變得稀罕起來了。三五之夜,舉頭月在中天、寒星點點,低眉萬籟俱寂、街燈全息。唯有此刻,一片難得的靜,那燈海燈帶燈柱下不得見的群星,一下子清晰在眼前。憑着記憶,你在目眥盡裂地辨認着,星空下,卻也算不上星繁,目力所及,滿不過數十百盞罷,但也比平日夜半時分多了些,這就叫你心生歡喜啦。

哦,這像是北斗七星,這還是太白金星,還有東方天際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星星,卻在今夜如此燦爛。只是,那縱貫天宇的耿耿星河呢,那隔河守望的牛郎織女呢?嘆只嘆還是脈脈不得見、杳杳無影蹤吶。而在平常的晴夜裡,仰望星空,七八個星天外終成了痴想,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永遠是啟明星,餘下的,也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遠天遠地、明明滅滅着三兩顆無名之星罷了。月亮之下,雲天之上,只剩了它們幾個,可憐兮兮陪襯着往來穿梭的客機、自在游弋的無人機,還有那忽東忽西瞎撞一氣的雨燕、蝙蝠們。

總也鬧不明白,儘管這幾縷星光,還是隔了幾多光年,才讓我等俗物修得福分有緣一見的,可那曾經的滿天星斗、耿耿天河,咋就不來露個面了呢?是清清湛湛的月牙太明了?是排排串串的街燈太亮了?是紅紅黃黃的車燈太閃了?是堆堆攏攏的塵霧太濃了?也不對呀,夜深人靜里、燈火闌珊時,甚至,風煙俱淨、夜雨初晴時分,踟躕小城街頭,朗朗乾坤,怎麼總剩了那孤獨的幾顆星?難不成,也像那人生一場,它們也頓覺出去日苦多、意興闌珊了嗎?

日子久了,我也就漸漸釋然了。星光流逝,這就跟生老病死枯一個樣,是雨果所說的「最偉大的平等,最偉大的自由」。見與不見,於路人、萬物和河漢,都成了尋常事一樁。誰都會明白,星光不負趕路人,江河眷顧奮楫者。夜夜河漢依舊在,陰晴由天不人設。吾等凡身肉胎做,行走、擺渡何由徹。人生代代無窮已,砒霜蜜糖任取捨。舍了河漢燦爛,依舊有着月光和疏星,還添了燦若洞天的燈海、左黃右紅的車流呢。這下子,一樣有了得。

最美的風景,永遠在當下。邂逅或揮別,與河漢,從此沒了惦念,俱各氣定神閒,心頭漣漪不泛。從今以往,來番移情別戀吧,改作瞅街景、逛街燈、涉車海,那幸福的感覺一如老歌中所唱,重又像月光一樣撒滿了整個夜晚。

晨讀聲聲

偶爾的一次晨練,無意間,琅琅晨讀聲,噗噗叮叮兜頭而來。

駐足諦聽,這晨讀聲聲,如迅疾的焦雷,如憤怒的小鳥,如奔涌的浪濤,如賊溜的朔風,如犀利的當庭陳詞,如亢奮的潑婦罵街。它不是清音,難入清流,不過也得聊備一格罷——畢竟是有着幾分人間煙火氣的。天籟地氣、鼎沸市聲,往來古今,此視聽之娛也!你轉念一想,這晨讀聲聲,不正像極了《命運交響曲》第一樂章開頭的那句警語:「命運在敲門」?不令你想起了樂聖的不朽宣言:「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這晨讀聲聲,還有曲中向命運搏擊不息的那一記記如響鼓重槌的窾坎鏜鞳聲,不都能讓你經受到無可言喻的感動震撼?這晨讀聲聲,不也正昭示着哪吒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指天宣告,不啻是至理名言,還有着滿滿正能量嘛!你不由感嘆:生子當如孫仲謀,翻天莫若小哪吒,圖強常效讀書郎哇!

這晨讀聲聲,正如一個全套民樂班底,有嗩吶堂鼓二胡鑼鑔去當家主事,也少不了笙簫月琴揚琴梆子來湊趣添彩。你再來細聽那晨讀聲吧,或若有似無呢喃,這是小女生們輕啟朱唇,如煙雨流水輕掠,清光圓月朗照,不經意間,隨心、舒展就寫在了臉上;或不緊不慢哼哈,這是小儒生們展卷默誦,狀如蘇子竹杖芒鞋,吟嘯徐行,何其適性自在。猶記上初一時,英語早自習里,一學兄照例在高聲溫書,並且必從這個單詞念起:「Zero,Zero,Z-e-r-o.」他那身晃頭搖、聲若洪鐘的沉醉模樣,真的是浸潤其中、樂趣自得的呀!他恣意地讀着,你不由得跟讀了起來。不一會兒,滿屋子都在嗡嗡嚶嚶了——有的像開路先鋒,銜枚疾走終闃寂;有的像作繭春蠶,風捲殘雲葉漸稀;有的像枝頭春鳥,引朋呼友忙不迭;有的像繽紛落英,翩然搖落悄無言。這番喧騰,熱鬧歡實極了,卻一點兒也不聒噪,極像文火慢燉的一鍋臘八粥,甜糯、黏稠、溫熱,清香四溢、誘人口鼻、熨帖臟腑,讓你再也挪身扯步不得啦!

步履匆匆,恰是這晨讀聲聲,一掃你衰颯暮氣,滿貯你沖天豪氣,它教你掌起面來,直想如哪吒那樣大吼它兩聲:「去你個鳥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說了才算!」「若命運不公,就和它斗到底!我命由我,我定勝天!」精神陡漲中,是現代文學名人陳煒謨那句話:「別太衰颯了!鼓起你玫瑰花似的青春的鮮蕤罷,這世上有的是光明的星點」,又催喚着你不耽於空想,行動起來了。晨起,晨練,晨讀,走起,雄起,誦起,動起來,做起來,一切都將會美起來![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