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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樹下尋鄉愁(黃良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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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2024年9月25日 (三) 12:17 由 千柔對話 | 貢獻 所做的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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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樹下尋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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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樹下尋鄉愁》中國當代作家黃良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白果樹下尋鄉愁

近鄉情怯。我主動拒絕年輕司機的好意,下車,拖着拉杆皮箱,上坡,拐彎,一步一步靠近夢裡老家。寒風中,光禿禿的白果樹笨拙地晃了晃,撞進我的眼裡。

三爺說,古樹有靈驗。解放那年,多年前被雷電擊中,樹兜可以擺下小方桌的白果樹,悄然間死而復生。暮春新綠簇簇,盛夏華冠如蓋。

一棵古樹,將根扎進土層,喝了家家屋檐水,汲取了撒歡的雞鴨鵝豬牛狗的排泄物,枝枝叉叉,茁壯遒勁。村落因白果樹而厚重古樸,白果樹就是村落的靈魂。

喧鬧的春節還殘留在菜餚的香氣里,南下深圳、廣州的車輛已經停在白果樹下,按響了催促的喇叭。男男女女邁開急急而歸又匆匆而去的腳步,擠進窄窄的車廂。家鄉風味小吃,土特產品和濃縮了大小老少們衣食住行的希望將背包塞得脹鼓鼓。當踮起的目光再也搜索不到遠去的汽車影子,爺爺奶奶牽着孫子外甥肥嘟嘟的小手行走在上學散學的鄉道。在車水馬龍的城市的出租屋裡,喝了小酒的遊子,翻看手機相冊,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同樣旅居在出租屋裡的外鄉人:你們看,我的家鄉有棵比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更老的白果樹,上了縣誌,掛了保護牌。酒紅的臉上,意氣風發,無比驕傲。

我真的借來縣誌閱讀,縣誌目錄前的黑白照片裡有一株碩大筆直的銀杏樹,樹下有用土磚圍成的菜園。掩卷而思,我眼前浮現母親伯母嬸嬸嫂嫂姑姑戴着草帽穿着淺藍色的廉價衣服,挖土、挑肥、種菜的身影。方方菜園,芹蔥蒜韭,蔥蘢青翠;茄子苦瓜豆角黃瓜,掛掛串串;辣椒空心菜西紅柿西蘭花,色彩斑斕;土豆花生蘿蔔芋子,渾圓壯實……節假日,鄉親開車或搭車回到沉寂的家鄉,品嘗時令蔬果,甘甜苦辣,絲絲味道中還摻入了那永遠也揮之不去的母親期盼的叮嚀。

菜園季季更新,白果樹一年四季輪迴着風格各異的圖景。

四月,江南不再料峭。杜鵑花早已染紅了層層疊疊的青山,布穀鳥也唱醒了農人整個冬天休憩的夢想。白果樹才懶洋洋地睜開雙眼,眼睛就是那點點新綠,偷看着農家小院角落毛絨絨的枇杷。多情的江南雨,淅淅瀝瀝,新綠轉眼間長成碧綠秀氣的鴨掌葉,互生,扇形,蓬蓬勃勃。那枯死的樹梢卻不搭理春光的明媚,依舊保持向上的姿態。

仲夏,白果樹毫不吝嗇自己的濃陰,雍容富態。搬來竹椅子,仰面躺下,陽光不刺眼。「上有黃鸝深樹鳴」,悠長婉轉,嚶嚶成韻。傍晚,村頭水田的青蛙不甘示弱,鼓足勁鳴叫,聲音抑揚頓挫。水稻熟了,一掌平的稻穗,沉甸甸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而樹下油蛉,蟋蟀,螻蛄應和,和聲齊奏,此起彼伏。古樸的小村落,隨性,歡愜,詩意。

冬天是單調的。白果樹瘦骨嶙峋,光禿禿,樹丫上鳥窩空空,沒有任何遮掩,鳥兒逃得乾乾淨淨。葉子脫離母體,成了家家戶戶的引火柴。灶膛火紅通通,熱鍋煎炒各種各樣的年貨,泥巴做成的煙囪,吐出裊裊炊煙。「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現在炊煙漸行漸遠,很多情況下,需要去詩詞歌賦中尋找,取而代之的是液化氣,熱水器。

最醉人的自然就是秋。鄉下的天空明淨瓦藍,滿樹掛上黃燈籠,亮透了母親笑容。她拿來曬衣的長竹篙,狠勁地扑打,瑪瑙般的果實簌簌落下,鋪天蓋地,路上、菜園裡厚厚一層。我忙不迭地掃進簸箕,倒入籮筐。父親一根硬木扁擔,挑起滿滿兩籮筐,踩着石階子路,將金黃色的豐收擔回家。又經過漚爛,去腐,暴曬,白果橢圓干硬。白果食用藥用均可,燉肉,糯韌滑爽。趕集,母親去老街賣白果,我屁顛屁顛地跟上。她從換來的一疊毛票中抽出張五角紙票,慈愛地說:去買谷芽糖恰(吃)。張爺爺的谷芽糖團在圓木桶里,一圈一圈,纖細乳白。張爺爺牽起谷芽糖,撐開手掌比了比:細伢子,多恰點。我嘿嘿笑,也學着張爺爺將谷芽糖抻長,揉團,又抻長。玩夠了,才捨得塞進嘴裡。谷芽糖入口即化,香,甜。苦日子裡,有那麼一點樂趣,就能甜到心裡。

每到天寒,母親就咳嗽不止,劇烈的反覆的轟響,衝擊着她的胸腔,迫使她整天佝僂身子。我舀來白果熬的湯,端給母親,母親喝下,咳嗽緩了緩。現在三爺、張爺都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我不禁擔心:哪天孱弱的母親也被風吹走了,我回家鄉還有那麼頻繁嗎?那棵古樹大約也會成我聊天的談資了。

古樹下,魚鱗瓦蓋的土坯屋也逐漸成了記憶。屋頂尖尖的水泥鋼筋房,竟然有些歐美的印跡。唯有深秋時節,白果樹片片黃金甲,宛如春光般燦爛和輝煌。落葉飄飄,幻覺中是彩蝶蹁躚。十里八鄉的人,前來賞秋,拍照曬朋友圈。照片有藝術的水準,我久久沉醉在唯美的圖畫中。一抹抹靚麗的金黃,是照片的主角,我卻聯想着白果樹身上一坨一坨的疙瘩。一百年的風刀霜劍鍛造出那蒼勁硬朗的疤痕,它飽受了多少歲月的洗禮,它目睹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

白果樹是鄉愁的符號,它不舍這塊厚重豐腴的土地,它又讓多少遊子魂牽夢繞愁腸百轉的靈魂得以暫時的棲息。同一祖宗的鄉親,不再廝守這窄窄的空間,遷居到能讓自己更滿意的他鄉或是不得不背井離鄉。村落衰微,甚至新做的平房也只是門上掛了一把鎖。浪跡異鄉的鄉親,正在時代的浪潮中拼搏、奮進、開拓,他們有了新的生存方式,但靈魂深處一定藏有一塊疙瘩——鄉愁是那棵遒勁挺拔的白果樹。

家鄉小河,日夜奔向遠方,流向大海。時代召喚變革,鄉親勇闖天涯,此心安處即吾鄉。久遠以後,鄉愁也不是一成不變,將會有更嶄新更美好的記憶情愫。[1]

作者簡介

黃良海,中學教師,江西省吉安市作協會員,中華文學協會會員,《中華文學》簽約作家。先後在數家報刊發表作品,並有作品獲獎。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