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公里的记忆(秦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零公里的记忆》是中国当代作家秦风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零公里的记忆
1 茫茫小秦岭,自古是闻名天下的产金圣地。陕西秦岭72峪之一的桐峪,一个鸡鸣秦晋豫三省的地方。一条日日夜夜流淌不息的溪流,有时温柔而成一弯碧水,围绕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嬉戏呢喃;有时犹如暴躁的公牛,咆哮着冲出峪口,日积月累形成了一片乱石滩地。
这样一片前不靠村后没有店的乱石滩地,是谁?因了什么缘故被命名为“零公里”,不得而知,也无从考证。我所能知道的是,只从来了一群地质郎,被称作为零公里的地方从此告别了寂寞与荒凉。
尤其是上世纪80到90年代,这里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金矿开发热潮,弹丸之地的零公里人员增加像吹气球式迅速膨胀,小小的零公里拥塞了四面八方的各地人流,大大小小的金矿开发老板梦想掘山挖金一夜暴富。以地质二分队卓越的地质金矿勘探成果为支撑,规模不等的金矿企业也如雨后春笋在零公里周边迅速诞生,金矿的规模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扩张,雷鸣般研磨金矿的隆隆声彻夜响彻零公里天空。随之而来的是全国产金大县的桂冠屡屡落在潼关县的头上。零公里因此也成了灯火酒绿不夜地,从此名声远扬。
也许是零公里的名子不雅,太土气了吧。随后这块地方被更名为桐峪镇。但零公里所成就的那段地域辉煌,那段时间遗留给人们的印迹太深太广了,至今在方圆百十公里范围内,问桐峪镇在哪里,人们会疑惑发愣,问零公里却是无人不知晓。
2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陕西地质六队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一个地质二分队,专门从事陕西境内小秦岭金矿分布赋存规律地质科学研究。我只记得我是1982年被分到这里从事地质工作的。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 十分难得的阳光朗朗的下午。一辆大卡车将我等一行送到一个院子里,卸下简单的行李后。我环顾四周,不大的院子,东西向两排房子为主体,南北向房子环绕院子一周。感觉好似一个温馨的家园。中间一个篮球场,那一天我等来的时候,一场篮球赛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由于院子里的房子有限,我等被安排在以河而建起的一排排用篱笆隔起来的房子里。那一排排建立在乱石滩上的房子,成了我等零距离接触零公里的栖身之地。漫山遍野盛开着的野菊花,天地都被染上了一层玄黄,随着深秋阳光的温热,大地弥漫出淡淡的野菊花香气。那股来自大自然的清新气息一下子冲淡了我对即将开始的地质工作的担心和犹豫。
那时候,我等大都是一帮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一天的翻山越岭地质工作,喝酒谝闲传打篮球也不足以抵消剩余的能量时,不知谁提议在房前屋后种上些花花草草。不是说花儿像美丽的女人吗,咱瞅空看看花也养养眼提提神。于是,说干就干,挥动铁锹和镐头,在一排平房的前后挖出一个个坑,搬走石块。不知不觉夜晚降临仍没干完,等不到明天似的,拉出点灯,挑灯夜战。惹的过往行人涉足观看。他们着实不明白这一帮有的光着膀子,有的坦胸露怀的地质青年人在干啥。直到房前屋后长出茂盛的花花草草。招引成群的蜜蜂前来采花蜜的时候,也惹的地质大院里的那些老一些的地质人员眼馋手痒,打破惯有的矜持,围着那些花花草草喜笑颜开。不停地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还是青年人有情趣。
更多的时候,我与那些年轻人得对所从事的金矿地质普查勘探工作上心用劲,不能辜负大好青春时光。我知道年青有的是热情,不足的是工作经验欠缺。向书本学习的光景可以暂告一段落,向实践学习,向老地质工作者学习是当务之急。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心事的时候。回荡在篱笆墙里的阵阵鼾声,磨牙以及梦呓丝毫不影响彼此或工作或业务爱好等活动。我更多的是回味地质大院里那两排房屋里明亮的灯光是否一直亮着。那些老地质工作者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我感动。为一个矿脉产状出现误差他们会不顾一天的疲劳,十几里山路的攀爬重返原地核实。钻探和坑探是获取地质资料最客观最全面的勘探手段,对于其中的地质现象观察的仔细,地质原始资料收集的认真,野外地质记录详略得当,矿脉和构造素描图的精湛,都给我留下了永恒的记忆。尤其当有意外的金矿脉发现,都是他们最为兴奋和开心的时候。更是彼此找矿经历经验,金矿新知识相互交流的过程。往往他们会对于新的矿脉与已发现的矿脉之间的关系,在空间上的延伸走向等问题,争论不休,各抒己见,甚至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引经据典说服对方。碰撞后达成认识上的统一,再次激励他们孜孜不倦地探求小秦岭金矿地质科学奥秘。小秦岭金矿找矿研究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有滋有味的延续着,找矿认识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升华着,金矿成果也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不断扩大着。
不太长的时间之后,我也搬到了地质大院里第一排的某个房子里工作。那时候正是8号金矿脉要提交储量报告的关键时候。我虽然没有参与但却见证了小秦岭深处8号金矿脉的勘探储量报告紧张的编写过程。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本该是收队休息的时间,然交报告的任务没完成,还有大量的图件、文字、表格等待清绘、誊抄、填写。工作量大的惊人,那些老地质工作者白天时间不够用,只得加班加点。单单一个8号矿脉的储量就达到中等金矿床的规模,大队、地矿局闻之,欣喜无比,连连催问进度。其中有一个细节让我终生难忘,金矿勘探报告终于完成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的插曲。报告的装订本该是线装的。不知接受此事的人是不懂还是马虎,竟然将厚厚的地质勘探报告分成几本,用订书机来装订。焦急等待报告的原大队总工程师打开报告一看顿时傻眼了,随即怒发冲冠,狠狠地将报告摔在地上,随口骂到,简直是胡闹...马上下达命令,立即返工,必须连夜重新按照要求线装。吓的周围的人员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只得乖乖的加班加点重新做。
类似这样的不容沙子的事情还有许多,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地质工作者的认真劲。我在由衷敬佩他们的同时,也不勉有些遗憾。如果那时候二分队的地质工作者思路再拓宽一些,将相继发现并勘探的12号、94号等诸多个矿脉一并纳入陕西小秦岭金矿床的大范围中去组合,那样做的话提交一个大型或特大型金矿床也是有可能的。
3 地质大院里那一排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平房,每个房间住着两个单身的地质人员。那是他们工作兼休息的地方。条件尽管不够理想,他们觉得,比起野外搭活动帐篷或借助老乡的民房不知要好多少倍。每个房间里都有各自的精彩故事,尤其某个地质人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回来会有许多有关乡村的、城市的,家庭邻里的、儿女夫妻的事情与大家分享,有趣的社会新闻,乡间轶事会随时随地从不同的房间里溢出,瞬间分散在整个大院中。
我在零公里地质大院里的那排平房里生活工作了大约两年不到的时间。房间是供人住,但房间里的人却是不断的变化着。升迁的,退休的,调换岗位的,改行做其他工作的,那一排房子在它的年岁里迎接着走马灯似的的人来人往。
人跟着年头走,心却留在了那个年头。2010年,为了写报告文学《小秦岭找金人》,20年之后我又走进了零公里,走进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质大院。在那一排老屋跟前踯躅徘徊。怎么也止不住一阵阵的辛酸涌上心头。这里不仅人去房空,物是人非。原先一个整洁温馨的地质大院,再也不复存在,被各种不知来路的人员将大院分割的七零八落。那一排排曾经装满了地质工作者欢声笑语的房子,正在一步步的老去。墙壁脱落,屋顶露天。宛如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衰老的到了极致,等待着死亡。
可那一排排老屋依然精神抖擞地屹立着。虽然与对面的大型金矿,周边的大小不一的金矿企业极不协调。那一排排老房子清楚的记得,门前那一条从小秦岭山里延伸到零公里的路是用金矿铺就的,是用这个院子里的智慧和劳动换来的。承载了几代地质工作者追求和梦想的老房子怎么会轻易而举地消失呢?地质人员走了,地质大院、一排排老房子还在啊。说不定哪天,那些地质人员还会回来的。老房子自言着。站立着就意味着坚守。坚守就是证明,证明零公里脱胎而成桐峪镇的真谛。老房子决心坚守成一章见证,一种参照物,一纸奖状、一枚勋章,向趾高气扬在它身边的鳞次栉比的店面、商铺、机构、人马、车流进行挑战,从中显示地质大院存在价值,彰显那一群地质人创造的富有!
顿时,心中多了几分庄严和神圣,走时没有了悲戚,有的是满满的正能量和十二级台风也吹不垮的正义。由不得不对地质大院和院中坚强不屈的那一排排老房子发出感叹和进行礼赞!
4 大约又过了5年,一次穿越函谷关的过程,再次来到了零公里。令我无限悲怆的地质大院和那一排排老房子,虽然更加苍老、破败,更加摇摇欲坠了,裸露出天的大部分房子,依然没有倒下的意思。顿时,我竟然生出几分无名火。在心里诅咒着零公里,零公里也太残忍了,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和单位来接收这地质大院呢,为什么不能让那些老房子修缮一新,排上用处呢?任其孤苦伶仃地在依然热闹非凡的零公里垂死挣扎着,依然在车水马龙的桐峪镇苟延残喘着。零公里啊零公里,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同时,我也将满腔的愤懑撒向风烛残年的地质大院中的那一排排老房子,何苦硬撑着呢。从那一排排老房子走出的人员,如今大都病的病,亡的亡。再不可能有人能回来了。何况,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从零公里那一排排老房子走出的青年人,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正是高唱凯歌的时候。他们接受的是新观念、新使命,零公里那排老房子所坚守的那一套已经不中他们的意了。
所以,我在心中一次次的祈祷:地质大院中的那一排排老房子倒下吧,不要想学沙漠中胡杨,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不朽。荒漠中胡杨的所作所为那一排排老房子学不来。何况,时代在发展,观念在更新,地质在改革。新的取代旧的,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尽快倒下吧,地质大院;尽快消亡吧,那一排排老房子。轰轰烈烈地倒下的时刻就是你们重新在废墟中获取新生的时候。
巍巍的小秦岭记住了地质大院里曾经拥有的辉煌;零公里也将永远铭记那一排排老房子历经半个世纪虽腐朽而不倒,虽低贱而满满自信的风采! [1]
作者简介
武国柱,笔名秦风。中国国土资源作协全委会委员,陕西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