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風雨過後(吳玲)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場暴風雨過後》是中國當代作家吳玲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場暴風雨過後
「昨夜雨疏風驟……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是李清照憐花惜花心緒的表達。夜裡,一場狂風暴雨急匆匆來又急匆匆去,仿佛過了一趟路似的。我不禁慶幸,除了地面濕漉漉的,其他一切似乎安然無恙。初夏清晨,暑氣全消,涼爽宜人,大雨給宇宙萬物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天空明淨得像一面鏡子,空氣中瀰漫着綠葉和鮮花的氣息。
我佇立在四樓連廊上,享受着雨後純粹的清新和靜謐。從遠處連綿起伏的高山到近處的樓房,從藍玻璃般的天空到觸手可及的高大的榕樹,從高大的榕樹到筆挺的魚尾葵,整個世界都是那麼協調與美好。不經意間,我俯視空空如也的地面,遠遠地,一個貌似球形的東西靜靜地躺在深紅的塑膠地面上。誰家孩子丟三落四,把「籃球」隨地亂扔?定睛一看,不是籃球,大概應該是鳥窩。
我趕緊跑到樓底,湊近一看,哇!真的是一個籃球大小的鳥窩,蓬鬆的乾草編織成半球狀鳥窩。窩口朝一側,我輕輕地把它掀過來窩口朝上,只見窩裡有幾隻雛兒,腦袋和身體交織在一起,滾成一個肉團。雛兒身子光溜溜的,像初生的嬰兒。身上只有兩種顏色,除了眼睛是黑的,真余都是肉粉色。鳥兒全身的血管清晰可見,好似遍布全身的蜘蛛網。它們很安靜,還不會鳴叫。我的心為之一顫,莫名驚詫,又憐又愛,束手無策。
我想,昨夜雨疏風驟,這個鳥窩肯定是從高大的榕樹上被狂風颳下來的。我想象着那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狂風裹挾着鳥窩和裡面的雛兒重重地摔打在地上。雛兒們摔疼了吧?雛兒們摔暈了嗎?鳥媽媽一定悔恨交加,為什麼不把窩做得更堅固結實呢?鳥媽媽一定心急如焚,哪個媽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這幾棵高大的榕樹昔日是鳥的天堂。雖然遠遠不及巴金筆下《鳥的天堂》的榕樹那那大,那麼茂盛,但這幾棵榕樹的確是鳥的樂園,到處都是鳥聲鳥影。
而此時的榕樹周圍是靜寂的,沒有了鳥聲,也沒有了鳥影。鳥媽媽飛到哪裡去了呢?
從這個大大的鳥窩斷定,它不會是麻雀的家。麻雀窩小巧精緻。那會是誰的家呢?紫嘯鶇?畫眉?喜鵲?黃鸝?不得而知。心裡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自己:"放到樹上去吧!"可是,榕樹實在太高,連離地面最近的樹杈都夠不着。正當我望洋興嘆時,看到了旁邊的一座假山,流水潺潺。我毫不猶豫地翻進欄杆,把窩放到假山。心想,鳥媽媽會來找雛兒的。我左思右想,不知道把鳥窩放在假山的什麼位置合適。最初,把鳥窩小心翼翼藏在假山"小橋"下,雖然可以遮風避雨,比較安全,但是鳥媽媽在天上飛翔可能不容易發現它們。隨後,又把它們從"小橋"下移出來。窩口朝上,怕日曬雨淋;窩口朝下,害怕雛兒們被悶着;窩口朝一側,既保護雛兒安全又方便鳥媽媽發現寶寶。就這樣,我將鳥窩前前後後挪移了好一陣子,默默地為雛兒們祈禱,為小生命祈禱⋯⋯
從那之後,榕樹林和魚尾葵林再也沒有鳥的蹤影。也許,鳥兒們受到那場暴風雨的驚嚇以後,流離失所,浪跡天涯。我潛意識裡遠離假山上的鳥窩,繞道而行。我很糾結,既牽掛雛兒的命運,又害怕知道結果。有一次路過,我心慌神亂,匆匆瞄了假山一眼,似乎覺得鳥窩消失了,悵然若失了許久。我真的不願相信那是事實!
從此,我狠狠心,似乎把雛兒們漸漸淡忘。
轉眼間,到了秋天,秋風陣陣,秋雨綿綿,天氣薄涼,愁緒滿腸。這樣的季節,情思細膩敏感,我忽覺心慟,動了惻隱之心,我居然惦念起那幾隻雛兒來。我決定鼓足勇氣,一探究竟,鄭重其事地去探訪假山上的鳥窩。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個鳥窩不再蓬鬆飽滿,已然完全塌陷,形成一撮小土堆,依稀可見絲絲縷縷枯草的痕跡。小土堆上長出無數綠油油的纖細的幼苗,才一兩個厘米高,幼苗擎着兩片綠得發亮的葉子。我意識到這多半意味着什麼……雛兒們的血肉之軀難道化成了綠色的生命?我見證了生命轉化的奇蹟?雛兒仿佛以另一種方式活着?我這樣問自己,又想這樣安慰自己。陸游的《詠梅》詩曰:"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雛兒的命運與梅花奉獻徹底的品格不是驚人的相似嗎?
我不禁黯然神傷,生起悲憫情懷。悲催的雛兒,逃過了狂風暴雨的摧殘,卻逃不過鳥媽媽愛莫能助的無奈與悲哀。嗚呼哀哉!這難不成是上天的安排?[1]
作者簡介
吳玲,《新蕾》雜誌副主編,《西南作家》雜誌優秀簽約作家,四川文學藝術院院士。愛好文學,初心不改,作品散見於各大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