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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走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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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走了多少年》中国当代作家尤其拉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一条路走了多少年

那些年,我在读中学。学校离家不远,走一条曲折线路就到了。寒来暑往,就这样走了六七年,若是加上小学的五年,当有十来年的光景。除了寒暑假和星期天,这条路几乎就没有断过走。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当然比不上那些穿山过岭的,住校的就另当别论了。这条路原是一条沙石路,不很宽,小陷坑很多,一经雨水,便泥烂成一坑一洼的艰难之途;而夏天,尘土泥块就成了一种水泥灰似的粉沫,大大小小的石块被车轮和人的鞋底磨成黑而发亮的奇形怪状的卵石,在炽热的阳光下,冒着灸人的热气,脚上的薄凉鞋踩上去似乎都会熔化。    这条路当然认得我,虽然我每次行走的路线稍稍不同,可雨天的泥坑和水洼,夏天酷热的路面尘土都没有有意为难我,而是让我顺利通行,去校或者回家。即便偶尔和我开个玩笑,弄我一裤脚的泥,在我的鞋底硬塞些漆黑的煤灰土,那也是有的,只要刷光洗净就没事了。我也很少不耐烦地去抱怨,抱怨自己走过的路有什么意思呢?    这条路的每一小段都有自己的特点,有时是一段弯路,有时是一段上坡路,有时是一段一边塌陷的土矮崖,有时是一段平路,它的两边是一块块圈围的菜园,早年植的树木和杂乱的灌木参差其间,品种很多,各有特质。一路走去,一排排的房屋很规则地有序分布,都是平房,红砖红瓦,也有的是青砖红瓦,我家就是。    这近看才看得出来,远看,由于年深月久,无不显出一种灰蒙蒙的印象,尤其烟雨飘飞的季节,那种朦胧感,静寂感偏就往那古朴的韵致里滑落下去,即便这些屋子也就一二十年的历史,可望过去,那神气,都昂昂然以老古董自居,或许从墙角到屋顶都修补得斑斓惹眼,任意搭设的棚屋上黑黑的油毡愣是一点光也懒得泛出来,它要自居老古董,谅你也没折。    这条路是我读得最多的一本书,它没有可度量的厚度,可岁月有多厚它就有多厚。每天清晨去上学,我就开始读它,明净的阳光从机修厂围墙里那高高的水塔上携来浓密的枝叶影子,光线和那枝叶的影子汇成一挂闪动的瀑布,倾泻在我途径的坡路上。有时,有家养的鸽子伸展白色的翅膀,一群群地从这边的塔顶飞到那边的房屋顶上,在斜斜的阳光中洁白地闪动着,穿过稀疏疏袅袅淡淡的炊烟,砖场炉窑里肆意喷出散布的青雾,其意境还是蛮养眼的,就像古画里不很清晰却很浓重的水墨山水。    走上斜坡,在转弯处朝左,可以看见一个很小的水库,水面上养着闲闲散散的一拨鸭子,岸边拥挤着碧青鲜绿的浮萍,随波动荡,时有鱼在水上啪嗒一声,漾出一个浅浅的漩涡。眼睛过了一道堤坝,水稻田一块接着一块被两边的旱地夹着往远处走,然后是一条公路,然后是旱地,然后是人工山林,然后是绵延的苍翠切出一根波浪似的地平线。    我常去那儿远足,是一个景美安宁的所在,仿佛桃花源,那里的大山有一种荒芜的美。我非常喜欢那里的路,全是脚板踏出来的,神秘得不知道来地,也无缘知道它们的去处。润湿的草地上,光溜溜的红泥团,像一朵朵蘑菇伞盖,很有意趣。有时忽然就从草丛里淹没了,给你个此路不通的怅惘。那些细细的杂枝草茎,荆棘横条,随那地形山势这儿做个窝,那里抱个团,将那山林的秘密固执地分守。    人的记忆是解读不尽的,印象间的联络随时流动,而一旦回顾起来,那些春夏秋冬仿若迷云般的片段便有着海一样的宏阔,星空般的深邃,要化为语言的清流,便得调动全部的感觉和知觉,沿着地理或梦幻的实境,去抵就艺术的真实和美妙。    此刻,我在回忆中重新转过那个上坡的弯角,眼前忽然有四个季节的道路可走:一条是春天的道路。路上飘满梧桐树花的浓烈香气,柳树枝条上正迸出嫩黄的芽孢,在春风中摇弋,各种植物的气息芬芳扑鼻,你能强烈地感受到大地生长的活力。每一缕光都清晰可爱。光秃秃的树枝上,鼓起的芽叶,隔天就开始轻轻迎风飞动;你可以看见从路的两边飞来飞去的昆虫,那种神魂皆旺的高兴样子,忍不住要盯视或追寻一番,给你的眼光来上一段有趣的飞纵飘摇。两三只神经兮兮的小山雀,结伴而飞,一忽儿在枝叶覆盖的地下啼唤,一忽儿钻入密集的树枝间跳跃,飘忽如同神秘的精灵,仿佛能入土而遁,跃天而升。    春天总会遇着个阳光灿烂的美好日子,读了多少雨天的文字,忽然间翻到一幅异常逼真的彩色画,芬芳的气息从图画的四面朝你的眼睛围上来,你周身的血液里同时荡着春天的情波,思绪亦漫天飞纵开来,感受的境界似有一种无限的美好,朦朦胧胧的希翼,跟随这春天的辉煌挥洒而愿意时间停止,慢慢把自己一点一点消融,在这春天的迷香里沉醉过去。    另一条是夏天的路。阳光在路上流动成一条火辣的河流,路旁的大树无赖地霸住一块块阴凉的岛屿,风似乎被天门锁住,落不下一丝来。感觉学校的大门离得比平时遥远,那些路边的树仿佛是蜡制的雕塑,一动也不动。树底下的看家狗,懒懒地趴在荫处湿润的沟渠边上,耷拉出一条汗津津的红舌。若是雷雨季节,台风刮起来,那些树就像洗头的妇人,在狂风中摇头摆弄枝叶,掉落的枯叶和扔弃的纸片在风中旋成一条细细的卷龙,一霎间就没有了。吹起的沙质煤灰漫天高扬,然后落在路旁的屋顶上,发出唦唦丁玲之声。路人忙蒙住自己的鼻子眼睛,一路小跑着去寻躲避处。等风稍停了继续走。    夏日的空气,气息沉重浓厚,有一种油脂的木叶气味使人沉闷,懒散,乏力。夏天的路的景致变化多端,热情如火,叫人受不了它那份挥汗如雨的劲头,印象里满是它喷射的热和光,是太阳的燃烧将人的道路变成了一条炼狱般的酷烈畏途,如今望见它都有一种光照得睁不开眼的感受,那些路面上的沙石几乎就是黑色的熔浆,而自己却十几年地走过它,真走过来了。

掩映在斑斓的秋叶间,构成一幅无法穷极的光色胜境。菜园里的菜花虽很普通,红砖的墙面尽管甚乏意趣,树叶发黄转红本很平常,可这样的色彩肆意铺就在你轻灵清越的心房里,你如何不会在记忆的画布上,留下它们常年累积的颜料,那孜孜不倦的供应,来涂抹你少年的图画,构思你青春的梦想?经了夏日的酷热,秋天的风才显得特别清凉,特别舒适。    春夏的植物气息已经很淡薄,一阵阵的凉风封堵了它们散发的途径,嗅觉的盛宴已经转换成视觉的胜景。枝桠间已多了虫的卵巢,惨淡的蛛丝被风扯得一条条垂落下来;牵牛花和各种野草的种籽洒在路边,密密麻麻;枯黄的叶片盖满了路边的小沟,秋雨淋漓,助其糜烂和朽化。秋天仿佛像一个季节循环里的勤杂工,它努力在清理春夏的欢庆的舞台,将这两个美丽的贵妇人的大肆铺张靡费彻底清理干净,使大树裸露枝干,使空气恢复清明,使万物一扫浮华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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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尤其拉,散文网签约作家。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