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王陵(王淑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冬日的王陵》是中國當代作家王淑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冬日的王陵
新年伊始,頂着北國刺骨冷風帶來的寒意,驅車來到西夏王陵,看那厚重的封土堆,穿越重重的光陰,將一段被掩埋的歷史,一個已消失的民族,輕盈而沉重的呈現於眼前。
冬日的王陵,孤獨而悲涼。仿佛一隻山鷹盤旋在曾經輝煌的王朝上空,低鳴着,吶喊着——為被屠城的冤魂,為被泯滅的文明,為一個王朝的興衰……
冬的寂寥,增添了王陵的肅穆和悠遠。大門外不規則的石雕上,刻着天書般的西夏文字。離陵墓還有一大段的距離,神秘就先一步占據了眼眸。
旅遊觀光車將我們幾個單薄的遊客送到一幢兩層白色亭台仿古式建築前,「西夏博物館」幾個大字映入眼帘。館內很安靜,一對年輕夫婦帶着不滿周歲的孩子在參觀,孩子撲閃着一雙好奇的眼睛,四處張望着,不哭也不鬧,細心的丈夫為妻子整理了一下有點凌亂的頭髮……心裡忽然很感動,這樣寒冷的季節,這樣年輕的夫妻,這樣幼小的孩子,這樣安靜的藝術氛圍,不由得讓人心生歡喜。
一塊塊的文字殘片,像衣不蔽體的流浪漢,在寒夜中孤獨行走;沉重的鐵甲衣,不知為它的主人擋住了多少利刃,「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詩句里的鐵衣,就是這個樣子吧?這件雕花的瓷器,那雙繡花的鞋子,曾被怎樣一雙纖纖玉手仔細撫摸?這殘碑,這利劍,這雕塑……如果沒有遇上蒙古鐵騎,如果沒有那場地震,沒有那把大火,是否就不會被掩埋地下,雪藏千年?
西夏,曾經是多麼輝煌的一個王朝——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有自己的服飾和髮型,懂活字印刷,會棉麻紡織,開鑿了流淌百年的昊王渠,修建了屹立千年的承天寺塔、拜寺口雙塔……
石徑蜿蜒着,穿過錯落的西夏碑林,在瀰漫着古老而濃郁的文化氣息里,想起看過的日本著名小說家井上靖的《敦煌》,被主人公趙行德數次情不自禁讚嘆的,就是眼前這形體方整、筆畫繁冗的西夏文字。
經過一片小樹林,冬日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斑駁在身上。猛一抬頭,一座巨大的圓形封土堆出現在一大片平整開闊的土地上,被譽為「東方金字塔」的西夏王陵從書本和資料中跳出來,威威嚴嚴地矗立在了眼前。
對於黃土,我是熟悉的。黃土地上生,黃土地上長,爬過黃土堆,翻過黃土牆,住過用黃土砌成的土坯房。離開鄉村多年,但對於黃土地的留戀絲毫沒有改變,任何時候想起,任何時候看到,心,都是溫暖的、快樂的。
可是,此時此刻,我面前的黃土堆,黃土牆,不僅沒有帶給我溫暖和快樂,反而讓心情萬分沉重,甚至有種莫名的憂傷。
這不是我記憶里的黃土堆,這是用黃土夯成的座座陵墓,裡面躺着曾經叱咤風雲的幾代帝王。數百年前,西夏帝王和他們的子民在這片土地上開墾荒地,修築宮殿,修建寺廟,創造文字,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留下了燦爛的一筆。
幾百年後,還是同一片天空,還是同一方土地,光陰流轉,物是人非,只有野利仁榮創造的西夏文字,和九個西夏帝陵記述着曾經遠去的文明。
冬風寂寥,刮來不安與沉重。是宏偉的,也是荒涼的;是肅穆的,也是悲壯的。所有的情緒表達着同一個主題——這裡,是一個王朝最後的尊貴。
年代久了,很久了,幾近千年——即使知道這堆黃土何時落成,也無法推算那一天是陰是晴,月虧月圓。790年前,公元1227年的那一天,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第六次踏破賀蘭山闕,直搗西夏王朝的國都興慶府。銳不可當的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卻在西夏國的門前遭遇頑強抵抗。惱怒的成吉思汗降旨:「每飲則言,殄滅無遺。以死之,以滅之。」殘忍地將包括投降的皇帝在內的西夏人斬盡殺絕,党項民族遭遇滅頂之災——屍骨橫野四處,典籍文字瀕於泯滅,擁有遼闊疆域的帝國瞬間消失,立國189年的西夏歷史驟然而止,只留下如今賀蘭山下的這一片古冢,荒涼而悲壯。散落在地上的殘瓦碎片,連同一個個西夏文字,向遊人訴說着謎一般的身世;腳下的一顆顆碎石,仿佛一雙雙不肯瞑目的眼睛,守望着自己的家園;稀疏雜亂的無名枯草,相互依偎着對抗嚴寒……殘酷的殺戮,揮舞的刀劍,將士的熱血,帝國的輝煌……時間過去了近千年了啊,只有這堆黃土,見證和記錄着一個王朝的興衰榮辱。
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