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水果杂记(小猪她爸)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南方水果杂记》是中国当代作家小猪她爸的散文。
作品欣赏
南方水果杂记
傍晚,妻子拎着一袋水果回家。打开一看,是南方某地出产的“粑粑柑”。一瓣入口,汁水丰盈,酸酸甜甜,不由得赞道,还是南方水果好吃。话一出口,有关南方水果的零星碎片,立马在脑子里开始有趣的拼图。
我对南方的理解就是长江以南的区域。南方比之北方,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植物生长茂盛,水果种类繁多。北方也有水果,但种类相对较少。我们这里出产苹果、桃子、杏子、西瓜、樱桃等比较常见的水果,久而久之便熟视无睹,而对南方水果,因为少见,甚至难得一见,则情有独钟,心心念之。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似乎就是一个惦记、挂念、邂逅一个个南方瓜果的历程,好吃或是不好吃,花甲已过,半生流年。
少见必然多怪,尤其是童年的孤陋寡闻,更是助推出我这样的呆蠢之人,傻傻地以为全国仅有一只芒果。这得从一个铅笔盒说起。读小学时,新学期开学家里给买了个新铅笔盒,金属的。盒盖上画着一个金黄色的芒果,看着就令人垂涎。虽说年少不懂事,但一知半解总还是有的,知道芒果是南方一个少数民族献给毛主席的。课间,我跟同学说,这个芒果一定很值钱,估计就这么一个,献给了毛主席。一个有过农村生活的同学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芒果就像他们村里果园中的桃子、苹果一样,一树一树的,有的是。我说,那你们村的桃子、苹果怎么没献给毛主席?我俩就像两小儿辩日,到底也没搞清楚是早晨的太阳离人近,还是中午的近。
慢慢长大,渐渐懂得了芒果是水果这个硬道理,全国岂能只有一个?话虽这样说,我在二十五岁之前真就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芒果。我们这里有南货商店,经营一些南方的腊肉和水果什么的,但一般人家不会去光顾,因为囊中羞涩。我家羞涩得很,也就与芒果保持遥远的距离。
工作以后,有一年去上海出差,公务之余跑到南京路上闲逛。走累了在街头椅子上歇歇腿,一抬头看见一名大哥两手捧着一个大大的芒果,边吃边逛,边逛边吃。我赶紧顺着大哥走来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终于在一水果摊上买到人生中第一个芒果。早已忘记花了多少钱,唯余芒果的美味记忆犹新。
若干年后,作为公务人员时常去南方考察学习。有一次去的是长江以南,具体哪个省的哪个城市早已记不得了,但我非常清晰地记着那个晚上。晚餐后在宾馆院内散步,路旁是一棵棵碗口粗细的树。没见过这树,便仔细打量起来,天呀,树上挂满了芒果!那时,芒果还没成熟,青绿色,小孩拳头大小,悬在树枝上。一时间,两小儿辩芒果的画面,像树上生涩的芒果摇晃于心间,百感交集。芒果作为一种水果在南方寻常得很,而在北方由于罕见就以为很金贵,或者说某种氛围之下,也会让芒果显得高贵,崇敬之情便无厘头地油然而生。如梭的岁月改变了我的认知,还原了事物的本来面貌,那位同学“芒果是水果”的辩点正确无误。
记得前些年,在广西某地一个人爬树摘芒果,不幸坠亡。这芒果树不在果园里,而是长在大马路两侧,属于行道树。家属伤心过后,把城建局告上法庭,理由是管理不到位。我没关注官司最后结果,反倒是对南方把水果种在马路边的做法,甚是羡慕,转而嫉妒。芒果树作为行道树,春来赏花赏叶,到了成熟的季节一树金黄的芒果,看着都馋。当然,也有些许担心,比如海南岛上海滩、马路、公园到处都是的椰子树,万一椰子掉下来砸在谁的脑袋上呢?
海南有没有发生椰子伤人事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海南旅游全程就是与椰子死怼。上个月去了趟海口市游玩,在老街看见一个网红椰子店,卖椰子的女孩扮成古代公子,杀椰子取椰子蛋,场面红火。口渴了,不喝饮料了,六七块钱买个椰子喝个饱。吃个饭不是椰奶饭就是椰子鸡,喝杯咖啡点得都是生椰拿铁……
椰子是南方水果,满街都是,这回我没与小伙伴争执。因为小时候我们都看过童话《咕咚来了》,“咕咚”就是椰子,吓坏了森林里的小动物们,也勾引着我们肚子里馋虫。北方没有椰树,我们只能看童话解馋。比较幸运,在我十余岁的时候,父亲去海南出差,回来时带了一个大椰子。父亲一生节俭,直到今天我也说不清楚椰子究竟是父亲买的,还是上树摘的,亦或是道边捡的。反正当时场面火爆,兄弟几人围在一起,父亲是斧子、刀、凿子齐上阵,好不容易凿开一个口,倒出清亮亮的椰汁。印象中,椰汁并不是那么好喝,淡淡的,有点清香味。尽管如此,喝到这口椰汁的经历,足够在小伙伴中炫耀一个夏天,像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咕咚”来了,真来到一个北方小子的面前,一起来的似乎还有椰林椰风那遥远的意境。
南方水果之所以在北方成了稀罕物,大概有几个原因。一来是南北较大的温差和生长环境的差异,如同晏子使楚时所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淮河两岸都能有这么大的差异,况且比淮河北还要北的东北。在东北没人会傻到种一棵橘子树,收获一筐苦涩难吃的枳。二来是运输问题,这又有几方面的因素。早年运力不足,有限的运力大多放在国计民生的大事上,可以南水北调,鲜见南货北运,尤其是运瓜果。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一些南方水果不宜长途运输,比如香蕉、芒果、荔枝等水果,运到北方搞不好就成水果酱了。然而,也有便于运输的,像木材一样运到北方的“水果”——甘蔗。
严格意义上讲,甘蔗作为经济作物,不能归类为水果。但我们小时候,确实就把甘蔗当作水果,称之为“甜杆”。吃甜杆大多是飘雪的冬季,到了春天甜杆发芽后就不能吃了。那时,最令人眼馋的街景,就是一位叔叔或者大爷骑着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肩上扛着的一根甜杆。紫色的甜杆泛着亮光,颤颤悠悠地从眼前划过。这时,我和小伙伴就停下打纸牌、打玻璃球的小手,咽着口水目送甜杆走远,走进某户人家,那家孩子在这个冬夜就是甜蜜的。
自家也会偶尔买甜杆,毕竟甘蔗不像芒果金贵。兄弟几个围着火炉吃甜杆,不用刀削皮,全靠牙口好,一片一片撕扯下来。大口大口吞咽着甘蔗汁,清凉透彻,甘甜如蜜。然后,把嚼剩下的甘蔗渣,连同撕扯下的甘蔗皮,一起倒入火炉中,火焰升腾,家里温暖了许多。
过了春天,就是夏天。甘蔗的甜,令我们怀想,便四下寻找甜杆的替代物“高粱秸”。城里很少有种高粱的,只能去郊区寻找。一旦发现高粱地,瞅准没人的时机,拔一棵高粱就跑。然后,小伙伴们一家一截高粱秸,一口口嚼着,也有甜味,当然不如甘蔗甜。现在想想,太霍霍粮食了。但有时候也不理解,为啥现在农贸市场里还有人售卖高粱秸?新鲜的高粱秸截成一米左右,摆在案子上,鲜绿得扎眼。是满足人们多变的口味,还是怀旧,牵领人们回到老旧的时光里?反正我是不买的,到处都可以品尝南方水果的美味,一杯现榨的甘蔗汁饱含过去现在的味道,何必要和高粱过不去呢。
改革开放以后,南方水果出现在北方市场,琳琅满目。但是说真心话,有些南方水果远不如在产地好吃。以香蕉为例,商家怕香蕉熟透了,不好运输储存,就砍下青香蕉运往东北。有时候,香蕉太生了,到了东北还没变黄,不良商家就用硫磺熏,使香蕉表皮呈黄色。这样的香蕉,吃一口脆脆的,非常不好吃。那年,我在云南的香蕉园里,吃自然熟透的香蕉,这才品味到香蕉的软糯香甜。其实,这个道理,一千年前的大唐皇妃都懂,“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杜牧),说得就是新鲜成熟的荔枝要快马加鞭送到,这时吃,才够美味。白居易说,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变色,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不得不说,杨贵妃是个讲究人,为了满足口福不惜一切代价。南方之于北方,岭南之于长安,多少风雨,多少愁苦,都藏在那枚鲜红的果子里。
南方还有一种水果叫杨桃。最初买来杨桃吃,是喜欢它横切以后,一片片像天上的星星。说实话,运到我们这里的杨桃真的是没啥滋味,《舌尖上的中国》说南方人烧鱼的时候,放上几片杨桃当醋用,去鱼腥味。后来,我在广州开会,自助餐时捡了几片杨桃,清脆甜酸,味道非常好。但杨桃让我震撼的一幕,是在海口的五公祠。一进祠庙院子,迎面就是一棵大树,十多米高,非常粗壮,枝繁叶茂。枝头之间悬挂一个个绿莹莹的果实,竟然是杨桃。我从没想过作为水果树会长这么高大粗壮,而且还是来自大宋王朝的,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杨桃树见证了朝代更替,时代发展。
发展的时代,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如今的运输能力比起改革开放那会,又有了大幅度提高,飞机、高铁配合冷链,保证了第一时间把南方水果运到北方,香蕉更熟了,荔枝不变味了。去年夏天,一位广西百色的朋友给妻子快递了两箱芒果,好多品种,各有其味。作为答谢,妻子回赠了两箱当季的地产水果“大樱桃”。南北之间,水果交换,情谊不断,这也算是南北大融合了。
不太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但自己理解,大概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如果坠入黑洞或者乘坐高速飞行器,那么漫长的一百万年就是一眨眼,或者是遥遥之地近在咫尺。因为如此,南方并不遥远,南方水果不再陌生,不再渴望,想吃就吃。关于南方水果的零星碎片,只保存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走过来回望时,一直向好,散发着甜甜酸酸的水果味道。
但万事没有绝对的。无论南北方,一些水果美味,不是相对论所能解决的,非得亲自去一趟。去年十二月,我和妻子在海口市的街头,竟然遇到了烤甘蔗。甘蔗烤到温热,吃一口暖暖的,甜中似乎还有淡淡的药香,老板说烤甘蔗润肺,对防治流感有益处。前两天,妻子在楼下生鲜超市买了一根甘蔗,回家对我说,我跟超市老板说,让他卖烤甘蔗。我大笑不止,这不是南辕北辙嘛,很好奇老板是个什么态度。妻子说,老板瞪着两眼说:“甘蔗烤着吃?没听说过!”
忽地想到了这个冬季很火的哈尔滨市,许多“南方小土豆”都跑到极寒之地体验冰雪世界。翠花上酸菜,大馅饺子可劲造,那么吃啥水果呢?一定是黑黢黢带着冰碴的大冻梨。
作者简介
小猪她爸,退休公务员,喜欢文字写作。
参考资料
- ↑ [中国作家网 (chinawriter.com.cn)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