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爺爺一起的日子(張建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和爺爺一起的日子》是中國當代作家張建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和爺爺一起的日子
我的父親輩仨,排行老小。從我記事起爺爺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爺爺是我家的一員。
我是家中的長子,所以,爺爺許多方面也就嬌慣着我,由着我的性子,朝夕相處,我和爺爺的關係也就最為親密,正如大伯所說:在你們十幾個孫子輩中,你爺爺最心疼的是你。儘管爺爺去世都三十年了,但我時常想起爺爺,想起和爺爺一起生活過的點滴時光,每每回味,都是滿滿的幸福。
爺爺的罐罐茶
記憶中,爺爺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喝罐罐茶。
每天清晨,爺爺總是第一個起床,然後就是生火煮茶。泥制的三角爐內,燃燒通紅的玉米芯咯吧作響,爐角上因常年煙熏火燎而變得烏黑髮亮的紫砂壺中的水冒着熱氣,偎靠在爐門前火堆旁的陶罐茶水翻滾,熱氣騰騰。爺爺一手麻利地執起陶罐,一手執篳茶棍,然後巧妙向前傾斜一倒,一股清亮透黃的濃香茶水,便傾注到了爐旁的茶盅當中,然後爺爺端起冒着絲絲油煙的茶盅,深深地唏噓一口茶水,美美地吃上一口被爐火烤得酥黃香脆的饃饃,再看爺爺那個香甜愜意的神態,甭提有多美了。
當然,按爺爺的說法,煮茶要用山泉水最好。所以,當時爺爺每天喝茶用水都是父親從村里一個叫「涼水泉」的地方挑來的。等我年紀漸長,我也就學着父親的樣子,用家裡的小瓦罐給爺爺提山泉水,有時為防止水滿漾出來,還不忘在水面搭上一片冬花葉。每次提水回家都會得到爺爺的一番誇獎,每當此時,我的心裡如同吃了蜜一樣的甜。
早晨上學,爺爺有時將已烤好了的饃饃塞給我一塊,最有意思的是每逢星期天,我還能「偷偷」喝上幾口爺爺煮的「苦」茶,過一過自己嚮往已久的茶癮呢,想想我現在的茶癮,那都是爺爺的「功勞」。
爺爺的罐罐茶,走過四季,不論寒冬,將歲月熬出了茶香,將生活的冷暖品出了況味。爺爺的罐罐茶,盛滿了親情的溫暖,傳承着古老的悠悠清香,流淌到我們的心裡,蕩漾起朵朵幸福的漣漪。
爺爺去了,罐罐茶的清香永遠留在了我的心裡,成了我最幸福而甜美的回憶。
爺爺對我最嚴厲的一次懲罰
說實話,提起爺爺,打心裡我是非常敬畏的。雖然爺爺平常也是慣我、寵我、呵護着我,視我手中的寶,但當我犯了錯時,爺爺的懲罰也是很堅決的。
那年,我大概上二三年級的樣子,那天下午,父母親都上地勞動去了,爺爺好像有事也出去了,得了空我立即扣上房門和同伴出去瘋玩了。
直到我中途玩餓了想回家吃點饃,才知闖下了大禍——原來自已出門時竟將兩隻雞子圈在了屋內。這下可好了,兩隻並不安分的雞子跳上竄下鬧騰的屋內一團糟,這還不算,更要命的是這兩傢伙竟打翻遮掩饃盆的護蓋,將昨晚母親新烙的玉米面饃啄食地殘不忍睹,攪和地一塌糊塗。
我還沒進院,就聽見了爺爺的「咒罵」聲。也說了,我當時咋就那麼蠢哩,不曉得躲一躲,就老老實實地進去甘願受罰了,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當然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爺爺那雙飽經蒼滄桑並且經過粗重勞動千錘百鍊的大手,雨點般地咂落在了我的屁股上,那個疼呀,當時真是鑽心的痛,我除了連連認錯外,別無選擇。連事後,我大媽都說看着怪心疼的。看來,那次爺爺是真的生氣了。
其實,在那個缺食少穿的年代,浪費糧食就等同於犯罪。當時人們的生活是異常的艱辛,農村更為嚴重。常記得那時家裡平時上頓下頓都是玉米面,一年裡吃過白面的頓數也是屈指可數,既便是過大年蒸饃饃,幾乎家家都是用上點白面作窖子,然後再和上一大半的玉米面,就算不錯了。
自從那次挨了爺爺的處罰後,好長一段時間,我是怕爺爺的,萬萬沒想到平時溫和可敬的爺爺發起脾氣來竟是這般嚇人。現在想想,那時誰家的孩子犯錯不挨揍,不得不承認,有時長輩們象徵性地「打」是一種有效的警告,同時也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愛。
我常跟妻子開玩笑地說,我們這代人是「放養式」長大的,土炕上生的,接生婆接的,皮實着哩。爺爺的那次嚴厲處罰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有效警告,誰讓你犯錯呢。
爺爺也耍小孩子脾氣
爺爺去世前三四年,身子骨顯得愈來愈不硬朗了。
由於爺爺的百年棺木存放在大伯家,為了以防不測,到時更好地照顧爺爺,經大伯和父親他們老弟兄商量,從那時起爺爺就搬到了大伯家生活。
爺爺搬走後,一時間我的心是空蕩蕩的,就象丟了魂似的。每日裡見不到爺爺生火煮茶的身影抑或偶爾傳來的咳喘聲,吃不到爺爺熱氣騰騰的烤饃,喝不到爺爺濃濃的罐罐茶香了,從此我的生活里少了平日裡的許多歡樂,要知道我是多麼地喜歡跟爺爺一起的時光啊。
時間一晃就是兩三年。八六年秋,我要到省城去上學,父親由於嚴重暈車,那年開學報到,我是和二弟兩人結伴而行的。那時交通不比現在,從天水到蘭州要坐上整整12個小時的火車,一路40多個站,逢站必停,搖搖晃晃,昏昏愈睡,加之火車上秩序比較混亂,坐趟車是件非常熬人的事。但幸運的是那次晚上還算順利,第二天六點多就到達蘭州了。
後來,我從家裡的來信得知,就是在二弟送我去蘭州的那幾天,爺爺突然給大伯及家人耍起了孩子脾氣,不吃不喝的,弄得大伯不知所措。問其原由才知道,爺爺是因大伯家的堂兄沒有送我去蘭州上學,擔心我和二弟安全的緣故。對此任憑大伯他們怎樣的解釋規勸都無忌於事。直到三天後二弟回來,告知我們一路平安時,爺爺這才露出了笑容。
因為爺爺心裡知道,堂兄在酒泉當過四五年的兵,出過遠門,而我和二弟當時都是十六七歲的孩子,從未出過遠門,甚至連火車都沒見過,當然他是非常擔心。現在想來,大伯及堂兄是被冤枉了,這事還得怪父親當時考慮不周,事先沒有和大伯商量溝通好才造成了當時尷尬的局面。
這就是我的爺爺,雖然年事已高,但心裡是亮堂的,替子孫們操着本不該他那個年紀操的心。爺爺的牽掛讓我感動,有爺爺的牽掛讓我真切的幸福,感謝爺爺對我的無私牽掛。
不捨得離開
八七年寒假回家,我的爺爺已經臥床多日了。
那次,我的姑姑也來了。父輩們都留守在爺爺身邊,我的爺爺也是偶爾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心事」,父輩們都在細聽應和着,看情況是很嚴重的。
那天下午,忽然爺爺喊我和存生(二伯家的堂弟)的名字,我們跑到爺爺跟前沿炕沿坐下,我用手撫摸着爺爺近忽冰涼的手,眼淚就不由自主的簌簌掉了下來。爺爺讓我和存生不要怕,不要怕堂兄的欺負……一聽這話我們都笑了,包撫父輩和孫輩們都笑了,也因這一笑仿佛緩解了這些天來的壓抑氣氛。因為雖然大伯家的堂兄弟有六七人之多,但對二伯和我們兩家人很好,我們兩代人都很團結,這只是爺爺的擔心罷了。
時間在拖行中過了年關,爺爺的病情似乎平穩好多,只是一時清醒,一時昏迷不清。
馬上就要開學了,徵得父親的同意,我和昏迷中的爺爺作了告別,就匆匆踏上了省城的行程。
在返校的日子裡,我一直記掛着爺爺的康復情況。那時通訊沒有現在方便,由於條件所限,只能靠書信來往互通消息。當我得知爺爺辭世的消息時,已經是爺爺去世後半個月後的事情了。那天下午我沒有去上課,一個人偷偷躲進學校花園裡朝着家鄉的方向,默默流淚……
我愛我的爺爺,更享受和爺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爺爺走了,帶走了我童年的快樂,但帶不走我對爺爺的思念之情。三十年的時光,自始自終,從未淡化,每每回味,都是一種幸福的感受。 [1]
作者簡介
張建平,筆名:分水嶺,甘肅天水人,醫務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