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又見麥苗黃(張鈺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大暑又見麥苗黃》是中國當代作家張鈺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暑又見麥苗黃
近來,北京熱得傷心。應該又到大暑了。我開始無端地想念父母和荒野上那片金黃的麥田。
早些年,老家主要以高粱玉米穀子豆類等農作物為主,種小麥還是一個新鮮事物, 爸爸凡事愛琢磨,個子高高,戴個眼鏡,村里都叫他文化人, 為了能讓娃兒們也能吃上自家蒸的白胖胖、熱乎乎的大饅頭,爸爸下定決留出一大塊最好的地率先種起了麥子。
耕田,耙地,打埂,播種,一系列程序在爸爸的指揮下井然有序,一塊剛才還乾癟凹凸不平的土地,轉眼間如此行間勻稱,平整利落,小小麥種在泥土裡安靜的生了根,發了芽。藍天白雲映照下,喜見剛甦醒的泥土縫隙里鑽出了的油油新綠,一行行,一排排,一簇簇,那麼的新鮮蔥蘢,那麼整齊劃一,那麼的勃勃生機,象整裝待發的士兵連,還是楊帆出行的海面,擬或是承載飛鳥行蹤的藍天?我身臨其中,欣賞着眼中見過的最美最壯觀的早春畫面,幼小的心靈充滿驚奇和震撼,隱隱中感悟到了生命的頑強,父親的高大。
暑假到了,那天夜裡,爸爸說,「明咱收麥子吧。」我們全家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感覺只睡了一小會就被爸媽帶領着來到麥地里,月光下的麥子長高了不少,迎着風左搖右擺,伸出手摸摸麥芒的尖,潮乎乎的,不扎。偶爾還能看見麥苗上的小水珠。爸爸說得趁早快點拔,等太陽起來麥芒就會變成鋒利的刺,扎的人生疼,前天剛下過一場雨,泥土松松濕濕的,好拔。「一定要把麥根的土抖落乾淨,一堆堆放整齊了,帶着土太沉不好運回家,放不整齊麥子容易散,不好捆……」爸爸邊拔麥子邊教我們怎麼做。天空星星眨巴着眼睛,靜靜的瞧着我們一家摸黑幹活的人,耳邊草叢裡不時傳來蟲子的唏噓聲,蟋蟀也不安分,一聲接一聲叫喚着、炫耀着與我們做伴。風一陣陣的吹過,涼涼的好舒服。
紅紅的太陽從後山坡爬出來,暖暖的灑在我們一家人的身上,灑在金黃的麥苗上,一捆捆麥苗被我們一家人抱起來,整整齊齊的碼在小平車上,爸爸拉着,媽媽推着,一趟趟往家運。這時的太陽有點刺眼了,曬到臉上身上有點燙,尖尖的麥芒挺直了胸膛,不小心碰在臉上,胳膊上,就會留下一道紅紅的長印,生疼。突然轉身看見爸爸手上磨起的老繭,那是多少次麥芒傷的疼才能結痂而成的啊!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沉甸甸的麥苗運回家, 趁爸媽卸車的功夫,我一頭扎進後院媽媽種的小菜園,咕嘟咕嘟喝幾口井水,紅的,粉的,黃的西紅柿在衝着我笑呢,哪能放過這個機會,挑幾個順眼的,個大點,水管下沖沖,迫不及待的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汁順着嘴角呲了一地,那個爽啊!孩提時代的快樂竟是如此簡單,餓了一口飯,渴了一口水,有豐收的麥田,還有爸爸媽媽溫暖的牽引和陪伴。
堆在院子裡的麥苗,伴隨着機器的一聲轟響,顆顆飽滿的麥粒水一樣滑滑流出。第一次在我家的小院裡流成一座麥山,流出一道風景。左右鄰居從大門縫探進個腦袋,七嘴八舌的議論,「還是文化人啊,就是能個。咋種?明年也教教咱」。爸爸從褲兜里掏出塊手絹,擦擦眼鏡,擦擦汗,裝進去,蹲在大石頭上,和鄉親們嘮起來。「行,王嬸,李叔,其實沒什麼難的,就是個辛苦,細心,信的過我,明年咱一起種。」爸爸永遠是這樣的隨和謙遜。
後來,圓鼓鼓的麥粒被磨白花花的麵粉,一道,兩道,經過三四道工序,麵粉加工好了,媽媽回來按先後順序用不同的容器分開,在太陽下繼續晾曬,幾天過後,面乾的差不多了,媽媽會把最白的那頭道面弄一部分出來用一個比較精緻的容器裝起來,這些麵粉只有過時節或者家裡來稀罕客人的時候才拿出來用,把其餘的面摻合到一快平時蒸饅頭。媽說,「自個苦點不算啥,門面還是要撐起來的,不能讓外人笑話咱。」媽媽一句話,讓我看到挺直腰杆的背後包涵了父輩多少不為人知的隱忍堅強和善良。
熱騰騰的饅頭出鍋了,濃濃的麥香撲鼻而來,表皮彈彈滑滑嫩嫩象極了小孩的圓圓臉,掰開後一層一層,是高低起伏的雪山,還是打開又合上的書卷?媽媽揪一小塊擱嘴裡慢慢嚼啊嚼,好像在一點點的品味突入其來的幸福。我們姐弟三則有點迫不及待,抓起饅頭,一邊吹,一邊大口大口的嚼,也顧不上熱和燙。「慢點吃,吃完明兒咱再蒸」。 」媽媽愛憐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相,笑的流出了眼淚。
爸爸坐在院子裡 ,看看天,一覽無餘的藍,「真是個好年景啊!」把抽剩下一點的煙捲猛地吸了幾口,用指頭輕輕彈出去,然後新拿出一張紙,對摺,捲成桶,重新裝滿小蘭花,舌頭一抿,含在嘴裡,掏出火柴,點着。吸一口,悠閒的吐着煙捲,一圈圈的向外蔓延,像極了天邊飄動的雲彩,被紅紅的晚霞映照着。真美。小弟蹦蹦跳跳跑出來,掰一塊饅頭放到爸爸嘴裡,爸爸和媽媽一樣,慢慢的嚼着,好像要把豐收的喜悅多嚼一遍。
大暑時節, 又見麥苗黃,多少年過去了,一家人拔麥子吃饅頭的情景景總在我眼前浮現,象一條流淌的河,衝過了歲月的壩堤,承載着親情和思念,在我生命的記憶里,與我千百次的相見。
作者簡介
張鈺苓,陝西省合陽縣小學教師,熱愛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