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的日(子殷天堂)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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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山的日子》是中國當代作家殷天堂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守山的日子
山地里，雞照樣覓食，狗照樣歡跳。風依然刮，雪依然下。
這一場降落在冬天裡的白皚皚的雪花，竟是那樣的引人入勝，在讓人留戀忘返，涌動起無盡的故土情緣。在這個銀川素裹的冰雪裡，生活在山村裡的人們，在一夜窗前飄雪的簌簌風聲里，催生出和以往的日子別無二致的記憶。那該是存留在詩人筆下的詩句里，伴隨着歷史的足音和冬天的陰霾，飄落和滋潤了大地萬物的千年一夢。在山區的這個季節里，正趕上柳枝發芽，梅花含苞待放而梨花尚在孕育開花的前夜。這夜的風雪，伴隨着多少人間的夢境，讓人賞心悅目的大好雪景與美好情懷。
一夜的時光，在雨雪霏霏的冷艷里，把這個冬天的一切，以突如其來的冬春寒意，粉飾了一派天地茫茫大雪壓境的景致。冬天裡特有的勃然生機，銀色地把眼前的世界，在一場雨雪過後，以梨花開放的姿態，呈現在人們的面前。雪中情，雪中景，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滋潤和暢朗，又是那樣的醉人眼目。在漫山遍野的天地里，讓這裡有些寂然和蒼茫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之中，洋溢出不可遮攔的純白潔淨與寒涼底色。
千年的回首，詩意的傳唱，一切都在眼前的現實里凸顯。飽含詩意的情景，涌動其間的故鄉情懷，種種的美艷，勾起心底里沉埋已久的鄉土之思，喚醒了過去的記憶碎片裡，已然有些遠遁和淡漠的泥土氣息，是那樣的濃烈撲面，一如這腳底下數十年罕見的茫茫白雪，讓人在依依不捨的留戀心態下，仿佛又回到了孩童同時代的歲月。
天地一部書，情誼在人間。在群山環抱的山村大背景和視野里，看眼前起伏的山巒和樹影，那些依着地形山勢，一家一戶坐落和排列在陽坡地帶的莊戶農家院落，依傍山丘分水嶺一帶獨特的自然地理格局，橫看則環形如帶，弧度宛然。沿着一台又一台拾階而上的向度，縱看則呈現錯落有致的梯田狀態，在茫茫白雪映襯的景致里，是那樣的整齊和寂靜。遠遠望去，整個山莊與山形大勢渾然一體，在大雪封山遍地一派蒼茫的境地里，猶如一幀美不勝收的固體風景畫，瀰漫出遠古神話傳說中才可見到的瓊瑤仙境氣息，這樣的場景，讓人在神不由己的暢想里，勾喚醒曾經人還的一點影記。
一場雪景，是一種山村的記憶。沿着村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去作一次踏遍青山的切身之旅，留下深深淺淺的足跡，這樣的賞雪，更是一種滿懷情意的鄉村之戀。讓搖曳的思緒，在這一場飄揚的雪花間，翩然起舞，幻化做莊周先生古老的蝴蝶夢境，那的確應該是一種人與天地萬物相生與共的天然大美。
把美好留住，用時代的鏡頭，捕捉這一難忘的瞬間。用文字記錄，留下歲月匆匆而過的點滴留痕，一如這個快節奏的時代脈搏，倏忽而化，在即將流失的歲月里，留下的只能是歷史的厚重與滄桑。
尹夫守山。冬天到了，尹夫扛着獵槍徒步在山上轉悠兒，唱着歌兒《小時候的好時光》：「小時候真好，摔倒了有人扶，流淚了有人哄，說錯話人不怪，做錯事沒人怨；小時候真好，朋友之間吵架了，隔天就好，夥伴之間鬧矛盾，轉臉就忘。不記仇，不報復，能一起笑得流淚，也能一起跑出汗水；小時候真好，不用工作上班，不用養家賺錢，只管自己一個人吃得飽，玩得嗨，煩惱瑣事沒有，心思委屈全無；小時候真好，不用看別人臉色，不用偽裝出笑容，痛了就哭一場，想睡倒頭便睡，有什麼傷心的事，有什麼不滿的事，全部都會說出來，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尹夫唱罷歌兒，就坐下歇息。然而生活還要繼續，尹夫還在守候，野獸還要追逃。尹夫守候的是一場大雪。
為了守候野山，尹夫走進深山裡，在林間溪畔搭建了一間木屋。霞光給木屋鑲上一道金邊的時候，風老鴰穿着黑色的大氅，在枯藤上叫叫停停，停停叫叫，那些叫聲恍若一句咒語，這些咒語也許與寒風相關，也許與它的蹤跡相關，也許與尹夫的宿命相守。
燃一爐檀香，生一盆炭火，在泥爐上用陶罐溫一壇黃酒，等山[[]姑娘]]無涯來對酌。屋內飄散着醇厚的酒香，尹夫他坐在酒香中等無涯，也許是坐得太久了，不知不覺中竟有了醉意。醉了，尹夫就能用醉意抵禦北風，抵禦寒流，抵禦像北風一樣的流言，抵禦像寒流一樣的淒楚。無涯也為尹夫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沒想到57歲的風流尹夫突然有了一個兒子。
屋內的燈火亮了一夜，因為尹夫害怕無涯來了，摸不准柴門的位置。他在爐火傍邊坐了一夜，因為他擔心她來了，在屋外等得太久。他和屋內的燈火一起，等了她一夜，等來的卻是一份惆悵，一份茫然，一份孤寂。
泥爐上溫的那壇酒熬幹了，屋內的那些酒香到哪兒去了？被夜色偷走了？被寒風悄悄喝光了？幸虧尹夫早有防備，清涼時節他釀造儲藏了一百壇酒，藏在屋後的山洞裡。
每天喝乾一壇，尹夫可以等無涯一百年。
尹夫心灰意冷了，有些絕望了。尹夫把屋外的落葉掃了又掃，依然掃不淨門前的那條石徑。
午後，一陣冷風不期而至，把那些落葉全都吹到了溪水裡，讓它們在溪水裡越漂越遠。雲朵越聚越多，雲層越積越厚，給天空鋪上了一層棉被，這層棉被是不是蘆花飛升後積聚而成的？是不是為了讓那些無處依附的魂靈安眠而準備的？
尹夫思念無涯，他想無涯都想得哭了。
無涯姍姍來遲了。飄雪的天氣，她穿着漂亮的風裙，一個人獨自來到山上。所以，她來了，是那麼的美好，天藍藍，水清清，小河淌水，流水淙淙。那天傍晚，正是「天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時光，無涯來到了小木屋。他從窗戶里，偷窺她進山了，她是他的初戀情人，他和她緊緊地摟抱在一起，然後在雪地里打滾兒。
他們終日守山，相愛着，平靜如泓。夕陽的餘暉照在女人的裙琚上，尼采美麗，好似白皚皚的雪景。尹夫和無涯打雪仗，扔雪球，劃雪橇，堆雪人。晚上，他們圍在爐火旁，看書學習，暢想愛情，享盡人間芳華。繁華落盡有余香，追憶逝去的流年。
白天，小木屋的樓頂上展示着女人的身形和美麗。
那隻風老鴰再次飛來，在晃晃蕩盪的樹梢上高一聲低一聲地啼叫。它這次哼唱的是一首輓歌還是一份預言？然而，山風給它們帶來預言的，是黃昏時分的那一陣北風，引誘得兩個扛着獵槍山匪尾隨而至。因為飢餓掠山。山匪跟着風老鴰巡上山來，他們聞到尹夫火藥的味道兒。但是，他們沒有停止腳步，一直來到木屋跟前。
北風滑翔到小屋外，從門縫裡擠了進來，無涯讓尹夫躲藏了起來。一陣風裡，兩個山匪聞到了木屋內的酒香，如狼似虎，踐踏入室，捉住女人，捆綁女人，然後痛飲佳釀，意欲非禮。
深山突然變得暗淡，不再漂亮嫵媚。
尹夫的女人也流淚了。尹夫跪蹲下，曾經替她擦淚。
女人的心裡非常害怕，她被五花大綁。她看到了坐在酒香里的敵人，她心灰意冷，不知所措。一個山匪想對她色慾迷牆，山匪按捺不住，正向她非禮。尹夫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那個山匪，然而，槍響了，那個山匪應聲倒下了。山匪不知何故，就拋屍原野，原野里迴蕩着獵槍清脆的聲音，是那樣的悠遠綿長，經久不息。
另一個山匪，慌不擇路地逃竄。女人放出狼犬，圍毆山匪，終為所害。於是，山還是那座山，河還是那條河，女人還是那個女人，美麗多嬌，風流妖嬈。天地混沌，陰霾霧饒，瞬時，又是一片艷陽春光。因為這是美女生活的地方，無限風光盡被占，遼闊江山已無垠。
尹夫再次溫了一壇酒，他等無涯歸來。她從藏的地方鑽了出來，他們一起去深山，去那裡探訪一株梅枝的花香。雪是孤獨的，酒是孤獨的，人是孤獨的，金屋也是孤獨的，當然，尹夫無涯也是孤獨的。在山匪逃離小木屋之前，他們皆死於非命。因為他們對山區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罄竹難書，死有餘辜。
原來，無涯竟是淚水被冷凍後，在寒涼之中開出的花朵，難怪她那麼聖潔，那麼純淨，聖潔純淨得就像大山里盛開的一朵雪蓮花----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