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應戚烈婦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寶應戚烈婦祠》節選於晚清政論家薛福成《庸庵筆記》[1]的下卷
原文
寶應城中有戚烈婦祠,殿宇軒敞,乾隆年間奉旨發帑特建者也。咸豐庚申之歲,有諸惡少在祠中挾妓飲酒,歡呼諧謔。無所不至,樂而忘疲,夜以繼日。忽狂風起於殿外,窗戶傾倒,燈燭盡滅,諸人驚怖失據,或為窗欞所摧壓,或白隕於庭階,皆血流被面,身負重傷,踉蹌奔散。一少年生平惡跡最多,自觸殿前石獅,頭腦破裂,越日而死。兩妓顛頓塵堞中,面目為糞土所污,幾失人形,見者無不失笑。城中父老聞而驚嘆曰:「嵯乎!諸人敢在烈婦祠中狎飲,宜其自速厥戾矣。」
於是,有談烈婦之事者,雲烈婦生於明之季世,不知伺氏女也,幼字戚氏之子,戚子既長而得廢疾,僅與一老母同居,貧窘不可言狀。父母議別為烈婦擇配,烈婦涕泣,請歸戚氏,然知其父母意不可回。一日,烈婦乘間自往戚氏,請於其姑,願留為戚家婦。其姑辭之曰:「吾子既成廢人,家貧又不能養汝,當從汝父母另擇佳配為便。」烈婦曰:「女子從一而終。吾父母既以妾許字吾夫矣,不幸夫以疾廢,妾之命也。敢冒非義而改字乎?吾從父母之初命也。」遂留戚氏,為主中饋,專以女紅養姑與夫,孝敬備至。其姑病卒,其夫早已廢在床褥,復侍養數年,而夫亦卒。烈婦嘆曰:「吾失所天矣。一身飄泊,安所歸乎?」遂自盡以殉焉。
其鄰里為之棺斂掩埋,然久未得旌表。乾隆中,高廟南巡,舟至清江浦,高廟望見一婦人舉止異常,行不甚速,而常在御舟之前。直過寶應,入高郵境,始不見。及自杭州迴鑾,將至寶應,復見此婦。高廟使侍衛登岸問之,曰,「汝有冤欲訴乎了抑欲乞錢米乎?』婦人稽首對曰:「我戚家寡婦也。」因忽不見。高廟悟曰:「此必節烈婦人來求旌表者也。」因特旨下院司府縣,詳求戚寡婦事跡。
是夕,夢見婦人在舟前拜謝。惟因歲遠人湮,府縣訪查數年,未得實跡。及高廟二次南巡,復見此婦人,猛憶前事,嚴旨催問府縣,實力訪查。父老始有述其事者,府縣據以詳復,江蘇巡撫為之復奏。特旨旌表,頒發帑金建立專祠,規模稱宏敞焉口夫宇宙間,惟忠孝節烈歷久不磨,烈婦能自達於聖主。以彰潛德幽光於百年之後,其靈爽實足貫終古而不敝,何物惡少,敢在祠中肆其狎戲,其獲譴也宜哉!
作者
薛福成(1838~1894),字叔耘,號庸庵,江蘇無錫人。早年以副貢入曾國藩幕,後隨李鴻章[2]辦外交。歷任浙江寧紹台道、湖南按察使,晚年任出使英、法、比、意四國大臣。1879年著《籌洋芻議》,主張政治改革,發展民族工商業、主張變法,鼓吹西方君主立憲。1884年中法戰爭時期,任浙江寧紹台道,與提督歐陽利見在鎮海擊退法艦進攻。1889年以左副都御史出使英、法、比、意四國。所著《庸庵全集》收入《庸庵文編》、《續編》、《外編》、《海外文編》、《籌洋芻議》、《浙江籌防錄》、《出使奏疏》、《出使英法義比四國日記》、《出使日記續刻》等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