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時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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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是中國當代作家時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奶奶
許多年許多年以前……
那時奶奶還是個新婚美少婦,爺爺是個富家子弟，家裡良田數百頃，布莊、長工、丫環俱全，寬闊的門樓，數十間廂房和院落。據說我姑奶奶也就是我爺爺的妹妹出嫁時還有陪嫁2個丫鬟，可見彼時祖上也算闊綽的。以至於在我讀書的時候，奶奶常給我念叨，方圓多少里都曾是我們家的田地，現在住的誰誰家曾經是我們家的倉庫或者炮樓。於是腦海里經常閃現張藝謀關於近代電影中那些闊綽的大宅院。
那些年代久遠的回憶中，奶奶最愛提及的莫過於爺爺被綁架的日子。那時爺爺奶奶剛剛新婚，馬匪橫行，竟將爺爺掠了去，然後通知家裡備錢贖人。奶奶在家焦急不安，除了準備贖金，另外偷偷和舅姥爺一起，將家中的金銀財寶，全部裝箱埋在了廂房裡地下很深的角落，大大小小埋了數箱。
在家人的焦急等待中，爺爺被馬匪全身脫光關在一個地下室內。那時外面正值寒冬，大雪漫漫。爺爺用馬匪送飯的勺子，從牆角挖了個地洞。不幸的是，地洞的出口剛好對着茅房的坑缸。就這樣，爺爺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身子渾身屎尿地逃回了家。每次想起這個場景，都覺得爺爺真是很勇敢。
後來，爺爺的一個弟弟被馬匪槍殺。
再後來，解放了，人民翻身做主人，爺爺家的田地全部沒有了，房子豬馬牛羊等等也全部都被分掉了。因為風聲較緊，奶奶私下藏匿的數箱金銀一直不敢取出。只想着等日後風頭過了去，再悄悄找機會去取。就這樣，爺爺奶奶和周圍的農民一樣，過起了普通百姓的日子。而這藏匿的金銀一埋竟有數十年。
天長日久，奶奶逐漸年邁，竟已記不清金銀埋藏的地點。而那時，祖上的宅院幾經分發拆卸重建，早已面目全非。金銀的埋藏地竟成了謎。
爺爺、舅老爺和奶奶相繼去世，他們臨終前仍然對那數箱金銀念念不忘。據說我奶奶臨終前還惦記這件事，交代我父親，有機會還是要尋尋。而這件被我奶奶念叨了大半輩子的牽掛，在我母親眼裡幾乎已成為一個笑話。我母親已經不相信此事的真實性。而我卻堅信奶奶說的一定是真的。
在我奶奶的後半生里，我們家一直過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因為父親經營的生意遭惡人算計，幾近衰敗破落。加上母親生了五女一子，撫育壓力較重，日子一直過得頗為窘迫。奶奶很疼愛我們，她生病時親戚送來的果品都捨不得吃，總是能攢着很久，分給我們吃。父母每次批評我的時候，我經常以絕食對抗，然後以奶奶對父母更深的責怪而換來我滿意的笑容。每次跟鄰居小朋友一起玩的時候，奶奶總是會很驕傲地說：怎麼看都覺得我們家的孩子長得漂亮。為此，她沒少被母親責怪，讓她不要老是這樣講話得罪鄰居。所以儘管母親不可避免地會在我面前描述奶奶以前對她這個兒媳婦怎樣不公，依然不能影響我對奶奶的隔代情誼。
在我去西安讀大學時，奶奶已經七十多歲，每個開學前夕，奶奶總會端坐在我床頭，對我千般囑咐萬般叮嚀，有時還會掉眼淚。我知道奶奶很捨不得我，所以總會從父母給我的生活費中偷偷拿出一些塞給奶奶，希望她可以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每次學校放寒假，我回到家跟父母打完招呼，便會跑過去找奶奶。然後纏着她一遍一遍講述她年輕時的傳奇經歷。母親見狀，常在旁說：又嘮叨那些陳谷爛麻子的事了。
奶奶年紀大了以後，眼睛已經不是很好使，那時我們也早已不再稀罕奶奶的果品，然而奶奶依然常常在昏黃的燈光下，把我唯一的弟弟叫過去，偷偷給他吃甜點。有一次弟弟告訴我說，奶奶放置果品的盤子裡有好多螞蟻。
如今想起這些，心裡依然會覺得很痛。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那時我尚未自立，沒有能力孝順她老人家。這成了我日後心中的一個隱痛。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奶奶去世的那段日子我正在準備參加研究生考試，父母堅持不讓我回去。也許那時還不懂得死別的真正意義，或許還有些對於死亡的恐懼，竟未能近前致喪。
比較欣慰的是，奶奶終前身體一直很硬朗，是個很乾淨利落的老太太。去世時已八十有餘，算是喜喪。2010年春節，我回到故鄉，跟母親提出想去奶奶的墳前磕個頭，母親有些迷信，覺得我離家多年，去墓地可能會容易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因而不太贊同，我還是很堅持，她應允了。小時一起長大的堂哥帶着去奶奶的墳前，說：奶奶，我帶曉妹過來看你了。我跪在一旁，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
奶奶離世後的好些年裡，我常常夢見她，夢見她坐在床前拉着我的手捨不得我遠行，或者夢見她跟我絮絮叨叨，那些早已飄散在時光中的陳年舊事。說來也怪，自從2010年回老家拜過之後，回來竟再未夢見過她。
作者簡介
時曉，女，筆名洛款款，80後，管理學碩士，曾任企業高管，現定居上海，宿州市作協理事，廣州青年作家協會會員，當代微篇小說協會新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