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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长福,男, 鄂伦春族黑龙江爱辉人,中共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理事,内蒙古文联委员,内蒙古作协会员,呼伦贝尔作家协会主席,鄂伦春旗文联主席,内蒙古鄂伦春民族研究会秘书长。鄂伦春旗广播电视局局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

人物简介

敖长福,笔名乌仁尼贝亚。 (1940-09-15) 1940年9月15日(84歲)出生于黑龙江省爱珲县“依赫特”河边的一个鄂伦春猎民家庭,从小他就被母亲与长辈们的神奇动人的神话传说、英雄故事、民歌小唱所吸引,接受了鄂伦春族民间文学启蒙教育。其笔名“乌仁尼贝亚”意为“山里人”,用意在于表明他离不开这片养育自己与民族的土地与森林。

敖长福,历任逊克县中学教师,古里努吐克秘书,古里乡党委副书记,鄂伦春旗文联副主席、主席,旗委宣传部副部长,旗广电局局长,旗政协副主席、研究会秘书长,呼盟作协主席,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

  • 1957年毕业于齐齐哈尔民族师范。
  • 1958年错划为“右派”。
  • 1979年被平反。[2]
  • 1981年开始发表短篇小说作品。
  • 1984年又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研究生班。
  • 1984年,短篇小说《猎人之路》获内蒙古首届“索龙嘎”文学三等奖并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短篇小说奖。
  • 1984年,获呼伦贝尔盟文学艺术创作三等奖。
  • 1984年报告文学《比生命更宝贵的……》获全国民族团结征文奖。
  • 1987年,短篇小说《阿美杰》获内蒙古第三届“索龙嘎”文学二等奖。[3]
  • 1992年,根据他的小说《孤独的仙人柱》由他改编的电视剧本《天神不怪罪的人》,获得了1992年华北五省区“羊羔美酒杯”一等奖,
  • 1992年获第十二届电视剧“飞天”三等奖,同年获国际电视节“红玫瑰”一等奖。
  • 1996年,被评为国家一级作家,成为全国唯一的著名的鄂伦春族作家。[4]
  • 199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人生厄运

早在齐齐哈尔民族师范学校读书时,敖长福就开始用汉文写作,并开始发表习作了。毕业之后,他成了鄂伦春族的第一代教师。当时象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在鄂伦春族简直是“凤毛麟角”。然而不正常的年代同他开了一个几乎影响一生的玩笑:他被卷入了“反右”扩大化的浪潮,错化为“右派分子”。从此他辍笔二十余年之久。他在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多布库尔河流域的古里猎民村同本民族猎民一道追逐野兽游山林,在湍急的河流中放过木排,当过“车老板”。艰苦的山林生活磨砺了他的意志,长期狩猎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枪响见物”的出色猎手。这样的经历使他得以观察、体验猎民生活,了解和熟悉猎民,更加热爱兴安岭的山山水水。

写作历程

1979年春,1958年错划“右派”被彻底平反的敖长福已到不惑之年,却浴火重生焕发了青春。他抛弃了困惑、彷徨、迷惘和苦恼,迎来了生活中新的一页。他写道“我那破碎冰冷的心又苏醒了,多年编织的绿色的梦唤醒了我多年的愿望,写,写我脚下的土地,写熟悉的鄂伦春人”。可是,当他拿起笔来时,却骤然发现,或者说意识到,“自己竟连最平常的字都不会写了,词汇更在桦树皮上逃得无影无踪!”但民族的责任感鞭策着他从头做起:在狩猎的余睱,他如饥似渴读着每一本能搜寻到的书,挎着猎枪在山野里翻阅词典,一页一页地记诵着成语辞典……终于,他又开始写作了。

敖长福于1982年正式开始了他迟到的作家生涯。发表散文《柞山顶上》之后,陆续写出了《猎村新貌》《出猎片断》《那遥远的阿里河》《放排木的日子》等散文作品,继而他又转向小说写作,写出短篇小说《遥远的白桦林》《白桦林的回忆》《那都里河畔的日夜》《阿美杰》《孤独的仙人柱》《河边的木屋》《猎刀》《比生命更宝贵的……》等等。

1982年到1987年是敖长福文学创作的爆发期,能够代表他文学水平的作品《猎人之路》《阿美杰》《孤独的仙人柱》《猎刀》等都产生在这个阶段。迄今为止,他已发表小说、报告文学、随笔、散文、电视影视剧本二百多万字。短篇小说《猎人之路》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内蒙古自治区首届索龙嘎一等奖,《猎刀》获得全国短篇小说一等奖,《阿美杰》获得第二届自治区索龙嘎二等奖,报告文学《比生命更可贵的……》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三等奖,根据他的小说《孤独的仙人柱》改编的电视剧《天神不怪罪的人》获得国内国际四个大奖,因此,他被邀请参加了在深圳举办的第十三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颁奖大会。1996年他被评为国家一级作家,成为全国唯一的著名的鄂伦春族作家。

敖长福的一生和他走过的路,离不开文学,离不开他的作品和他的文学价值,也离不开鄂伦春这片养育他的土地和森林。

作品评论

敖长福的小说反映的鄂伦春社会形态,是鄂伦春的狩猎时代向社会文化转型阶段的过渡阶段。他用真实性原则和敏锐的文学悟性成功地塑造了鄂伦春人的艺术形象,倾吐了他们的思想情怀,再现了鄂伦春民族的历史命运,现实生活情景和情感心理过程,步入到中国当代文学的大格局中。

敖长福的小说至少有两个价值:一是它的文学艺术价值,即它塑造了真实的鄂伦春猎人形象,为当代文学人物谱系增添了一类艺术形象;二是它的文化价值,即它具有强烈的文化关怀和文化批判性,是鄂伦春人对自己传统文化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批评,是对文明与进步的呼唤和渴求,由此我们看到了民族文化重建的可能性和希望。任何一种愿意强大的民族,都应当不断地检讨自己文化。敢于说自己民族有丑陋之处的人,应当被看成是这个民族的真正的亲和者。一个民族忘却自我进化,或失去自我进化的能力,意味着这个民族的存活危机。另外,敖长福的小说还为我们提出了一个历史课题,那就是鄂伦春人如何面对过去、怎样对待现在、如何走向未来。作家假设鄂伦春人也注意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植树造林,搞多种经营,如种地、办工厂等,那么他们也会飞上月球的。对鄂伦春民族经济文化转型作了思考、描绘了蓝图。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敖长福的新作《黑色森林》,作品发表后反响很大。这篇作品是作家定势的超越,其中的蕴涵的生态忧患意识,是在其他小说里少见的。它着重写鄂伦春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他们热爱家乡、热爱生活、热爱他们民族的摇篮大兴安岭。他们有自己特有的生态意识,懂得对自然界不在于力的征服,而在于和谐相处。它以淡淡的忧伤、悲凉的气氛和鄂伦春人对自己整个民族的忧患震憾人心、发人深思,达到了思想艺术的新高度。

敖长福的成就令世人瞩目,他的创作不是在单纯地在表述自我意愿、情感体验和生活感受,而是传达了一个民族的声音,他对鄂伦春民族文学的发展和中华民族文化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敖长福是一个地道的鄂伦春人,又是懂得森林的猎人。他的大半生是在鄂伦春人居住的猎乡度过的,十分了解鄂伦春人曾有过的苦难,定居后的新生活,还有其他兄弟民族的帮助和关爱,于是产生了创作的念头,通过文学代码表达一个民族的声音。他从一名普通猎民的儿子成长为鄂伦春民族第一位作家,把鄂伦春民族文学引进一个新时代。[5]

文学成就

主要作品:著有小说集《猎刀》,报告文学集《昨日的猎乡》,短篇小说《孤独的仙人柱》等。短篇小说《猎人之路》1984年获内蒙古首届“索龙嘎”文学三等奖并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短篇小说奖;小说《孤独的仙人柱》1984年获呼伦贝尔盟文学艺术创作三等奖;短篇小说《阿美杰》1987年获内蒙古第三届“索龙嘎”文学二等奖;报告文学《比生命更宝贵的……》1984年获全国民族团结征文奖。由敖长福的短篇小说《孤独的仙人柱》改编的电视剧《天神不怪罪的人》获国内国际四项奖,在国内连续得三个大奖(包括中国第十二届电视剧“飞天奖”三等奖)和在国际获得“金玫瑰”奖。他是第一代鄂伦春族作家。[6]

退休生活

退休后身居都市的敖长福先生每年都回家乡看看,居住一辈子,感受着家乡的每一点变化,并继续积蓄创作的底蕴。如今他连续在《光明日报》《民族文学》《草原》《呼伦贝尔》《呼伦贝尔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了随笔、小说、散文《历史的跨越》《解开千古之谜》《鄂伦春小调诞生记》《大岭长调》《盖山一家人》《不应该忘记的历史》《神圣的篝火》《烽火岁月》《走进鄂伦春》《鄂伦春 ---森林的魂》《田野上的希望》《逝去的猎歌》《还森林一片宁静》等。

作品欣赏

猎人之路[7]

作者:敖长福[鄂伦春族]

路,白茫茫的山路。

老猎人沙布和他的养子松塔骑在马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匹驮马。

一路上,沙布老人眯缝着眼睛,似睡非睡在马背上想心事,他不愿意看眼前这些像春天狍子脱了毛似的光秃秃的山林。矮爬爬、稀落落的林木,在这里还能有什么野兽呢?初建猎村那几年,出了村就是老林,如今,那犴脊背似的连绵起伏的山岭,参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一天天向远方退去,一天比一天远。就连那采伐后新营造的一片片幼林,也被“四人帮”毁掉了。没有森林,以后上哪狩猎去呢?他们父子俩个离开猎村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到达狩猎点。

沙布老人和松塔的父亲布根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在一个部落里长大的,从懂事那天起,他们俩个就在一起。春天挎上猎枪,用桦皮哨叫狍子;夏天下河摸鱼,上树掏雀蛋;冬天打灰鼠子……。当他们两人每一次打到狍子时候,别提多高兴了。两家的妈妈把狍肉切成小块,叫他们分送给全部落的人。妈妈说这样做以后会打得更多。后来他们俩都成了全部落最有名气的莫日根。布根不仅是一名好猎手,而且还是一个抗日英雄。沙布老人曾多次给松塔讲过英雄布根的故事。松塔八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是沙布老人把他抚养成人的,国家供养他念完了小学、中学,现在他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了。沙布老人深怕松塔忘了森林,失去猎人的本色,每年暑假和寒假都要带着松塔出猎,他决心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一个有文化的猎手。松塔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初中二年,也是寒假的时候,他和沙布老人一同出猎,还没进老林呢,只见猎狗在一排桦树林跟前,圈住一头野猪。那野猪个头很大,黑黑的鬃毛扎煞着,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用它那长长的獠牙和猎狗撕拼着。当它冲向猎狗的时候,猎狗便敏捷地闪在它的身后;当它要逃的时候,猎狗又狠狠咬住它的后腿,它只好又调转身,扑向猎狗。猎狗牵制着野猪转来转去,把周围的小树都撞倒了,深深的积雪露出了黑土。他和沙布老人一齐跳下马背,支起枪架。“打吧,孩子。”沙布老人轻声地说。松塔的手有些颤抖了,他打过狍子、灰鼠子,打野猪还是头一回,他倒是不害怕野猪。那有什么可怕,他手里有枪,腰里有刀,况且还有沙布老人在身边;他担心的是怕误伤了猎狗。野猪和猎狗不停地交换着位置,小松塔有些眼花缭乱了,枪口随着野猪移动着。“当”一声枪响了,但由于他心里犹豫,手有些不听使唤,没能击中野猪的要害。受伤的野猪疯了似地顺着枪声,向松塔冲了过去。机灵的小松塔闪身躲过野猪,就势抽出猎刀。当那只野猪调转身,刚想冲向小松塔的时候,猎狗又扑了上去。小松塔收起腰刀,还没有支好枪架,就听到“当”的一声枪响,那头滚胖的野猪立即触倒在地,但又猛地挣扎着跳了起来,它的一支前腿被打断了。沙布老人收起枪架,向小松塔下达了威严的命令:“眼快、手稳,瞄准要害,要连发!”那头受了伤的野猪,虽只剩下三条腿,但还是异常凶猛地和猎狗搏斗着。小松塔支起枪架,瞄准野猪“当当当”连着打了三枪,野猪嚎叫一声,乖乖地躺下了。沙布老人摘下猞猁皮帽子,抖了抖帽上的霜雪,慢慢走到松塔身边,用他那暴起青筋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爱抚地说:“记住,孩子,对猛兽就是这种打法。快去剥皮吧!”“阿麦,我知道了。”说着,小松塔从马鞍上抽出驮肉用的皮条,高高兴兴地向死猪走去。沙布老人从怀里掏出抿壶,坐在小松塔的身旁,边抿酒边审视着小松塔。小松塔不愧是猎人的孩子,不大工夫就把那头野猪开了膛,把肉分成四大块,在每块肉上用猎刀割了一个口,用皮条串好。然后又割下一块鲜肉,扔给了远远趴在雪地上,舔着自己爪子的大耳朵猎狗。沙布老人看小松塔做的完全像大人一样,挑不出一点毛病,心里高兴,脸上却不露一丝笑意。晚上宿营的时候,沙布老人把小松塔叫在身旁,意味深长地说:“莫日根,不是打一两头野猪就能配得上的……学成你阿麦那么好的枪法是不容易的,一枪能撂倒两只狍子,真是弹不虚发,再凶猛的野兽也逃不脱他的子弹。那时候日本帝国主义强迫我们鄂伦春人帮助他们对付抗日联军,把我们编成山林队。他们怕我们反抗,没收了我们的新式猎枪,只允许我们用那些破旧的火枪和单响枪打猎。打到的猎物只能交给畜产株式会社,不论你交了多少,一律配给很少的粮食和更生布。那时的日本鬼子真比那狡猾的安达还狠毒。有一次不知你阿麦说了一句什么话,一下子惹恼了日本指导官,那家伙一拳打在你阿麦的脸上,打得你阿麦顺着嘴丫子流血。你阿麦刚想拔猎刀,就被四五个日本兵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捆上了,吊在树上,说是要活活饿死。没想到当天夜里,你阿麦突然不见了,绳子被人割断了,显然是被谁给救走了。第二天,日本鬼子发现之后,二十几个日本兵领上军犬追去了。军犬那东西像狼一样,鼻子最灵了,我们有许多逃跑的人,都是被军犬给追回来的,追回来就别想活了。我们大家都为你阿麦担心,这一天谁也没有心思吃东西,直到天黑只回来七八个疲惫不堪的日本兵,那个日本指导官,还有十几个日本兵始终没有回来……”说到这里,沙布老人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渐渐暗下去的火堆顿时蹿起鲜红的火舌,火光在沙布老人的脸颊上、胡子上跳跃着。沙布老人再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望着火堆,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后来呢?阿麦。”松塔忍不住地问道。

“你阿麦吧?哈哈,那时候布根还没有结婚,如果死在日本鬼子手里,怎么还能有你呢!”沙布老人幽默地说。

“那么,日本鬼子没追上我阿麦吧?”

“追是追上了。我们鄂伦春人进了森林,就像鱼到了水里。你阿麦就凭手里的那支单响枪,首先打死了日本指导官,然后和二十几个日本鬼子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就像打狍子似地一枪一个,一枪一个,转到太阳落山,消灭了十几个日本兵……”

“后来呢?”小松塔急切地追问道。

“后来……你阿麦投奔了抗日联军,当了向导。解放了,你阿麦才回到咱们部落,和你妈妈结了婚。你阿麦当了干部……”

“后来呢?”小松塔和所有聪明的孩子一样,凡事总要追根问底。沙布老人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往后的事再也不讲了。为了这件事小松塔苦恼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从一位老奶奶那里打听出来了。松塔的父亲从小就好喝酒,在旧社会生活困难,一年里也喝不上几次酒,何况从安达那里换来的酒掺着大量的水,轻易喝不醉。解放了,过上了好生活,白酒也容易买了。松塔的父亲在一次冬季出猎回家的途中,因为饮酒过多,从马身上摔下来,冻死了。松塔的妈妈受不了这惨痛的打击,精神失常了。政府为了给她治病,出了很多钱,派人领着她到了好几个大城市医治,没有见效。后来听说在一个深秋的夜里,她扔下孩子,跑进老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沙布老人把小松塔接到自己家里。是烧酒害得他家破人亡,小松塔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他立誓一辈子绝不喝酒。

太阳快落山了,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山高林密的一片原始森林的边缘。黑脑门大耳朵猎狗卷着尾巴,这嗅嗅,那刨刨,霎时间,像离了弦的箭,嗖地离开主人,钻进林子里。沙布老人抖起精神,举起他那用熊皮条缠绕的鞭子,轻轻拍了一下猎马,猎马犁开没膝深的积雪,向前冲去,松塔也磕了一下马肚,紧紧跟在后面。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柞桦林,松塔的猎马竟狂奔起来,超过了沙布老人。松塔随着猎狗。在雪地上突然发现了行熊迹,他本能地操起猎枪。警惕起来。猛然间,狂奔着的猎马,竖起前蹄,嘶叫了一声,翻倒在雪地上,松塔被甩出好远,跌落在积雪里。鄂伦春人的猎马最善于爬山穿林,在塔头滩上奔走如同在平地上一般,今天不知为什么竟然一下子翻倒了。沙布老人急忙扬鞭催马,赶上去扶起松塔,再回到松塔的猎马跟前,仔细一看,一根有筷子粗的钢丝绳套在马脖子上,勒得那匹马喘着粗气、翻着白眼。老人迅速从挂在马鞍上的斧套里抽出小斧子,砍断钢丝绳。

“深山老林里,还有人下套,活见鬼!”沙布老人气愤地吐了一口唾沫。

那匹跌倒的马打了几个响鼻,嗖地一下从雪里跳起来,抖落着身上的雪屑,幸喜没有跌伤。

“这是什么人下的套呢?”松塔莫名其妙地看着砍断了的套索。

“还能是什么人,你没看见那一行胶皮鞋印子吗!”

松塔弯下腰仔细一看,积雪上踏下的那一行足迹,确实是由穿着棉胶鞋的人留下的,方才他还以为是熊迹呢!这次他放假回来,猎民们经常讲到“胶皮鞋”,“胶皮鞋”在猎民中间是盲流的代号。这几年,盲目流入猎区的人口太多了,他们为了糊口度日,大片大片地烧山开地,经常引起水灾。猎民们曾多次向旗政府诉苦,旗政府至今还没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

父子俩人重新跨上猎马,向狗叫的方向奔去。由于他们遇到了偶然的事故,拖延了时间,猎狗已无能为力了,望着一行伸向密林的踪迹,哼叫着返回主人的身边。沙布老人向雪地上看了看,遗憾地摇了摇头:“咱们来晚了一步。没关系,它是跑不了的。”“算了吧,阿麦,那些人也是很可怜的……”松塔方才还对那个下套子的人很气愤,现在却平静下来。沙布老人听松塔这么一说,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那满是皱纹的脸痉挛地抽搐着,痛苦地说:“孩子,你离开山林的时间太久了……”对盲流的问题,松塔想了很多,把这些人赶走是不容易的。人总是希望过好日子的,如果他们那里的生活比林区好的话,他们绝不会背井离乡找罪受的。对沙布老人的责备,他只能听着。晚辈人在长辈面前是不允许顶嘴的,这是鄂伦春人的习俗。沙布老人见松塔半天没有反应,这才伤心地说:“孩子,你再好好看看吧,这是熊刚刚留下的足迹!”沙布老人的眼睛是绝对看不错的,松塔的脸上顿时羞愧得发烧了。他倒不是认不出熊迹来,主要的是他被那钢丝套索分了神。出猎的时候,思想溜号是危险的,因为这不仅会失去狩猎的时机,更可怕的是会由此丧生的。松塔感到今天他确实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

夕阳躲进远山背后,天慢慢暗了下来。

沙布老人带着松塔来到一个四面背风的峡谷。

“咱们就住在这里吧,有泉水,又有干柴。”沙布老人从马上跳下来。松塔把四匹马拴在树上,又把驮马上装吊锅、盆、碗、勺的帆布袋和食物全部卸下来。然后,他拿上小斧子砍了一抱柞木干柴,撅了一把易燃的梢条。摆好干柴,用梢条燃起篝火,父子俩用脚踢开篝火旁的积雪,松塔又抱了一大抱宽宽的柞树叶,铺在黑色的土地上,沙布老人打开狍皮被和狍皮褥子,铺在上面。

沙布老人坐在皮褥子上,扭身用猎刀把身后的一棵小柞树春掉,拿过来,把一头削尖,插在雪里。随后,又砍了两个支杈,顶在木杆上。

天完全黑下来了。一阵山风吹过,抖落了树上的积雪。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松塔从这声音判断,这一带的林子里灰鼠子一定很多。

松塔取出一块从家里带来的冻兽肉,压在木杆上,背上猎枪,转身拎起吊锅,又拿了一只瓷碗,向山泉走去。大耳朵猎狗撒着欢儿,甩着尾巴跑在松塔前面。穿过一片树林,隐隐地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这是从薄冰下传出来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的大森林里,能听到这音乐般的响声,多么使人心情舒畅呵。松塔顺着山坡。来到溪旁,砍了一根小木棍轻轻敲开薄冰,用瓷碗往吊锅里舀水。水舀满了,在他提起吊锅正想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接着又听到附近树林里响起了噼里叭啦灌木折断的声音,猎狗也狂叫起来。松塔忙端起枪,只见在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头黑乎毛奓奓的黑熊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吼叫着,顺着山坡闯了下来。大耳朵猎狗腾地一下扑了上去;那家伙咆哮着和猎狗撕咬开了。松塔瞄准黑熊的心窝,“哒哒哒”就是几个连发,那黑熊扑倒在地,猛地又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它想做最后一次挣扎。松塔就势又补了几枪,那家伙重重地摔在雪地上,不动了。就在这时,松塔感觉到身后又有了响动,他的心一悸愣,警惕地转过身来,只见沙布老人离他有十几步远提着枪站着,松塔紧张着的心这才恢复了平静。

“害怕了吗?”

“嗯,有一点。”

“黑夜,遇到的又是一头熊瞎子……嗯,像啊,像我那老朋友布根的儿子!”沙布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鼻腔里发酸,眼睛也有些湿润,他太高兴了。

松塔剥完了熊皮,取下胆,把肉分成四大块,用熊皮盖上。沙布老人把打过的子弹壳放在熊皮上面,提起盛满水的吊锅,向宿地走去。

篝火闪着斑驳的火星,沙布老人又添了些细柞木干柴。不一会儿火苗又一窜一窜向上升腾,火光照亮了沙布老人喜悦的脸。

松塔把吊锅挂在土鲁麻上,欢腾跳动的火舌,舔着锅底。锅里的水不大工夫就开了,沙布老人把切的兽肉放进锅里……

吃饭的时候,沙布老人破例把酒瓶子递给了松塔,松塔看着沙布老人那张慈祥的脸,敬爱的心情使他落了泪,但是他没有去接那个酒瓶,摇了摇头,感激地说:“我不喝,阿麦,我……”沙布老人知道这孩子的脾气,一提到酒准会勾起那段使人伤心的往事,只好不再勉强了。

吃过饭,老人往火堆里又加了不少干柴,两个人这才钻进狍皮被。篝火像放鞭炮似的噼噼啪啪直响,一股股热气烤得人暖烘烘的。过了许久,松塔仍然没有入睡,他见沙布老人俯卧着抽烟,这才把憋在肚里的话说出来:

“阿麦。”

“还没有睡?”

“阿麦,冬天,熊怎么还出洞呢?”

“这是一头瘦熊。这几年,满山遍野是‘胶皮鞋’,把小兽都惊跑了,有的熊吃不饱,身上没有油,怎么能在洞里过冬呢!快睡吧,孩子!”

“阿麦,总得给那些人找一个出路啊!”

“出路!是啊,咱鄂伦春人祖祖辈辈靠打猎为生……老林越伐越少;解放后新营造的林子,又被‘四人帮’糟踏了;现在造的林子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唉……”

“阿麦,我听林业局的人说,这老林再过三五十年也伐不完,到那时新林子也就长起来了。再说我们鄂伦春人一部分继续打猎,另一部分人也还可以干些别的工作,旗里不是说咱们还要搞多种经营吗。”

“什么多种经营?开荒啦,种地啦,办工厂啦……这不是咱们鄂伦春人干的事!”沙布老人磕着烟斗,忿忿地说。

松塔再也没敢说话,他认为鄂伦春人不应该单纯从事打猎,应该像各族人民一样从事农业、牧业、工业,也要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鄂伦春人也会飞上月球,不过那时我们也还是鄂伦春人……他想着想着就睡入梦乡了。

这一夜,沙布老人只打了一会儿瞌睡。

……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