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三周年 董天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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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天紅》是中國當代作家董天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董天紅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從晉南回京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次回山西主要是為母親過三周年紀念日。現在夜深人靜,妻子和孩子們都熟睡了,我卻在夢中突然醒來,仔細想想夢中的情形與母親有關,具體情節又模模糊糊,我想已故去的母親了……
為啥要給已故親人要過三周年,我諮詢過我們村的長跑堂(注1),他們也說不清,一問就是說老人們傳下來的。我也請教過民俗方面的專家,大家都說法不一,不過,綜合起來都認為:人死後要經過十道關口才能投胎重生。從頭七到滿七,再加上一周年二周年和三周年總共十個關口,毎一個關口有一個閻羅把着門,不把閻羅伺候好它不會讓過世的親人通過它自己把着的那個關口的。三周年正好對的是轉輪王,它是專司投胎重生之閻羅所有亡魂沒有它的同意是不能重新投胎重生的,所以得把它伺候好以便讓過世的親人獲得重生的機會。
在我心裡,我始終覺得母親沒有逝去她只是遠遊去了。雖然母親已經去世三年多了,但我一直覺得母親就在我身邊永遠陪伴着我,所以年初當哥哥姐姐張羅着給母親過三周年的時候我心裡一直是抗拒的。我心裏面不同意給父母立碑,即便立了碑我也不認為母親已經死了,我只是認為立碑之處是母親遠遊的出發點,她還會回來的。在幾個哥哥尤其是是姐姐和二哥四哥的堅持下我才勉強同意為父母二人一起立塊合葬墓碑,藉此以表達我們姊妹六人對父親母親深深的思念和紀念。
依我們晉南風俗,為親人立碑一般是在清明節或三周年進行。立多大的碑,我們姊妹幾個經過商議一致認為要給父母立一個差不多大的最起碼看起來也比較體面的石碑。四哥在家負責選樣式,夏縣、聞喜、運城市三個地方的石材場跑了一遍又一遍,大量圖片從晉南源源不斷地在北京、山西、廣州三個地方上空穿來穿去,最後共同商定了一個大家意見相統一的方案。碑文內容,按照分工由我來負責,我根據習俗和父親母親的生平情況起草個大概內容,自己認為既符合實際情況又比較滿意後又請教了我認為文化素養和造詣相當高的朋友進行了指導和修改。依據風俗,三周年當天是不能動土的必須在忌日之前把碑安裝妥當。四五米高的石碑從運城拉到墓地安裝,六七個成年人和一台吊車從早上六點一直忙到下午六點才算完事,一整天就早上吃了個早點,中途也就喝了點水,也沒有覺得餓。到吃晚飯看到食物的時候才有了前心貼後背似的餓的感覺,一下子吃了兩個饅頭喝了兩碗湯,還覺得意猶未盡……
請表哥參觀墓地。正月二十三早上七點半左右,在哥哥姐姐迎接其它親戚的空檔。我走到表哥身邊說:「囤囤哥,咱倆去地里看一下」。囤囤哥是母親娘家最長的侄子,他今年也快七十歲了。他看我邀請他去墳地里看說了句:行。我們家有幾塊墳地,葬人最多我們經常去的祖墳離我們家不遠就在村莊東頭青龍河畔,出了村門口過了青龍河走幾步就是。從我家走路過去也就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我倆聊着閒話一起向墓地走去。到墓地後我讓表哥看了看石碑以及向他簡單說了一下當天的安排。表哥看完墓地現場後我問他滿意不滿意以及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沒有明說不過也表達得很明白:無論是在母親生前還是在母親身後我都得給母親以及舅家人一個滿意的交待,也了卻一件二十多年前就壓在我心頭的一個夙願(注2);同時,也藉此提醒舅家的哥哥們能夠善待仍健在且九十多歲高壽的二舅媽。囤囤哥看完後連連說:「一切都好着哩」、「這塊碑在方圓十幾里之內是沒有第二個」………親戚到齊開飯了,幾個哥哥和姐姐一會一個電話催我倆回去吃飯,我和表哥邊商議事情邊加快腳步往家裡走去……
我們家這塊墳地是曾祖父後來選的,已經葬了三輩人了。原來的幾塊祖墳父親活着的時候還時常帶我們去過。父親去世後我因經常在外很少回家,所以我就沒有去過,哥哥姐姐們估計也沒有去過,特是高祖父被葬得很遠很遠,小時候印象中只去過一兩次,我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我問過他這個關於這個問題其中的原由,他對我說高祖父是個大煙鬼,抽洋煙(鴉片)把家裡都敗光了連水井上的軲轆都賣了。後來,賣得沒有賣得了就把自己的的老婆賣到了陝西榆林,所以他死後曾祖父由怨到怒再到恨之下把他埋得遠遠的———村西頭的最偏辟的一條大溝壑邊上,就讓他一個人孤憐憐地在那裡守着一條大溝,據說自從把高祖父埋了之後,曾祖父再也沒有去過,至到現在從爺爺到父親到我們還有下一輩的男丁中間幾乎沒有一人抽煙的人。現在的祖墳是在村東頭的河邊上,一東一西兩個地方相距非常遠。這種情況,我想可能是傳承距我們村莊西北三十公里以外的晉文公墓和晉獻公墓的遺風吧……曾祖父也一東一西揚善彈惡這種做法也許是對「槐泉的老子,下村的兒」的河東文化、三晉文化乃至中華文化的一種無言的繼承、秉承的真實寫照和註解吧……
吃完早飯後,所有親戚和我們家人帶上供品去墳地祭祀先人。距墓地約有五百來米的地方隊伍停下來,我們兄弟五個和姐姐脫下孝服帶上供品去墓地祭土。我們幾個先在墳地的前後左右倒酒插香磕頭祭祀,然後到父母親的碑前點蠟焚香祭祀。我們兄弟幾個配合最年長的姐姐用紅布醮白酒把石碑從上到下全部清洗乾淨,做完這些我們返回祭祀隊伍又穿上孝服來到墓地,擺上祭品、花圈和爆竹,由司儀人員按照程序引導進行。爆竹、煙花的爆炸聲、大量燒紙呼呼的火焰和空氣的對流聲夾雜着扎花圈用的新竹子在烈火焚燒下發出響亮的嘭嘭嘭的響聲,似乎也着急着要把母親從轉輪王哪裡火急火燎地搶出來似的,我跪對着石碑抽泣,其它的孝男孝女都默默地跪地面對墓碑,幾個幼小的不懂事的孫輩在地里跑來跑去……整個祭祀現場六七十個帶孝的男男女女當中,唯獨姐姐撕心裂肺的哭聲最真實最淒涼最悲切最令人感到無比的憂鬱、壓抑、痛苦和悲傷……
經過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祭祀儀式便結束了,我們所有着孝服的人按照風俗在祖墳地里當場脫掉了孝服放在各自隨身自帶的包或者袋子裡並且依照回家路上不許哭的習俗像往常一樣三五成群地回家吃已經準備好了的豐盛的但沒有酒的筵席…… 母親去世三周年儀式了,我們做子女的孝期也服滿了,母親也已經投胎重生了。在老家院子裡我種滿了母親喜歡的花樹、果樹,有幾棵還是我從京城特意帶回去的,母親能隨我回家嗎?大門的鑰匙我像往常一樣就在上門(注3)的門後面掛着,家裡的人都知道地方:往門後面伸伸手就可以摸得到……
時光飛速流逝,轉眼之間兩個多月的光景就巳經過去了,我也該做點事情了。我多麼希望下次回老家的時候還能夠在村門口的大石頭旁邊看見一位滿頭銀白頭髮,臉龐布滿皺紋,抬着手擋着額頭上方的陽光,時不時地踮起腳尖,翹首橋頭方向,探着腦袋東張西望的一個我熟悉的老太太的身影……
火鳳凰壬寅年四月初六寅時動筆卯時擱筆
注1:農村紅白喜事的大總管,通常由德高望重的人來擔任。
注2:1998年父親因病去世,母親讓我叫表哥到我家商量事情,表嫂一句話「你家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和不屑的眼神和語氣,讓我記了大半輩子,暗下決心自己要強大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不受人白眼。[1]
作者簡介
董天紅,1976年出生,山西夏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