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人家(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水上人家》是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水上人家
海邊,有一艘不大也不是很小的船,很殘破。細看,沒有舵。海鷗飛過,傳來狗的聲音。狗是嘴拙的,它那不是示惡,是說哈嘍。黑狗、黃狗,在船舷上來回走,狗只是狗,船隻是船;風雲變幻,和天地配成不同的風景。
鳧洲橋那邊,撐來了小划子,風有些大,每撐一篙都彰顯着力的韻味。划子靠住有狗的船,有了攀登的動靜,狗們很興奮,發出「咻咻」的聲音,跟對海鷗的神態不一樣。
無舵的船是不出海的,一日日只在這裡錨定着,岸上的人看這船孤獨,船上人看岸上,卻是現代都市的好風景。
離岸去的那邊,是無盡的水,水上有橋,那是巨龍一般的現代建築,很貴氣也很性感。橋下,跑運輸的船穿梭,不知何來,不知何去。
這是一個家。人不在的時候,有狗;狗和人都不在的時候,船就只是房子;房子裡有衣衫,有柴米油鹽。
原來,現代化的都市,生活不僅僅是燈紅酒綠,有的人,有的家,依舊沉浸在水墨畫家的丹青里,勾、勒、皴、擦、點、染,黑和白,簡單的縱橫,就是一幅畫,就素淨地寫意了那人、那狗、那水、那船、那風、那月。
前年,或者是前年的舊年,我在橋底下看到一戶人家,也有狗,也有女人,男人撐划子歸來,帶來了少量的魚。我買魚,女人算錢、接錢,有雞鳴,少少的菜地也冒着一茬茬的綠尖。大橋上,車水馬龍,過往許多都市的繁華,並沒有人注意到橋底下靠水的陰、濕地方,有着一戶戶這樣的人家。
橋下的人家,生活在異樣的安靜里,風高浪急的兇險只在外面,這裡只有細碎的水聲,如大地的夢囈。
後來,因着市政建設的需要,一道長長的臨時隔牆延綿十多里地,將橋下人家的出路堵死。
橋下不再有狗叫,不再有冒尖的菜兒仰望藍天。人呢,人呢?
海邊就有了無舵的船。
鳧洲橋腳邊也有兩艘這樣的船,好多次我都看不懂箇中奧妙。橋非常現代,船卻總是那麼殘破,且一直不出海去,沒想到,就是橋底下這樣的人家。
他們來自何處?他們陸上的家在哪裡?因着什麼樣的緣故,捨棄陸上的種種奔頭,一浮到海?
殘破船家和大都市的繁華格格不入。但好似市政管理者也並沒有過分之舉,在橋下,在海邊,風吹雨淋,狗叫聲聲,日復一日。
路上,我遇到一個漁婦,擺弄一個有電瓶助力的單車,一個不算大的水桶里,魚兒在跳躍。魚兒很雜,有槍桿型的,有蒲墊型的,有魨子型的,還有蝦。魚蝦大小也不一。
我醒悟出,這魚蝦絕不是池中物,一律來自海上。捕魚者無大船,無種種高端的漁器,不過一舟,一網,一對夫婦人而已。捕魚人整天漂浮在海上,所得寥寥,都用一個塑膠水桶盛着,電瓶車為魚增氧,漁婦帶到市集上去賣。
我饒有興味地挑出兩條魚,忽然反應出沒帶錢,冒出一句:能微信支付?
可以的。魚婦淡然笑答。
掃碼,顯出主人的名字是:小柒柒。
小柒柒這樣的人我在集市上見過多次。
他們把魚拿到集市去,把魚蝦結給賣魚的攤販。
因為每一種魚量都不成氣候,攤主也不會給出好的價錢,甚至乾脆就不要。那就只能隨便找個不被人妒嫌的地兒自己賣。運氣好很快遇到識貨的主,把值錢的貨如鰻魚啦鮑魚啦大蝦啦賣了,餘下的三、兩個錢求買菜的大媽得了。運氣不好,則要守很久很久,蠅子嗡嗡飛,東西還在那裡。這也不是一無是處,可以聽船上收音機里沒有的新聞。當然無非是大姑娘、小媳婦因着什麼樣的利好爭風吃醋啦,到江邊瘋跑的長髮男子竟然是個畫家啦,某個胖老媽子因着防疫貓在家裡忽然得了梗死的病之類,也聽川普犟着頭不搞防疫搞經濟,甚至還能看到虎門橋面像海浪一樣擺來擺去的電視畫面。
賣魚的歸船晚了,怕當家的責怪,就把這種種的世景講給男人聽,算是對賣魚不順的補償。男人沉默不語,只是顧自吸煙,其實他的心思已經在女人提供的世界裡奔跑。
這實在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家。
房子很小很小,沒有庭院,沒有廳、室的說法,雨很容易漏進來,廚房只有一巴掌方。所以財富不可能多,多那麼一點兒就會滾到水中去。
夜來,照明的燈是有的,有時甚至還用電瓶供電放電視。但多數的光還是來自岸上那個亮晶晶的世界。如今的都市,什麼地方都是不夜城,隨便潑過來點點光,對於一個經歷過太多黑暗的人來說都亮得耀眼。
是不是都市的燦爛施捨了他們?也不是,他們確實有着自己的光明。那年「山竹」來造,這珠江入海的好大一片瞬間啞然,早上我在受到嚴重破壞的路面上跑步,風雨如晦,看到這樣的船。船上的橘黃色的燈亮着,讓人覺得溫馨。
風過處
看船燈
當時我寫了這個的句子。
有了活水裡的魚,我今天的晚餐必然有些盼頭。周末,兒子歸來,可以放肆着喝幾口,之後不無驕傲地告訴他:這魚兒來自海上。
其實,能吃一次活水裡來的魚不易,尋一盤辣得嘴紅還想吃的辣椒不易,世界變得真小。
我想,在有狗的船上,那個很小的地方,四雙眼睛裡,感受到的是一個富有、廣袤、繁華無比而讓生命感受快樂的世界吧?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