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龍泉洞(匡列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游龍泉洞》是中國當代作家匡列輝的散文。
作品欣賞
游龍泉洞
到安化的第一站,就是龍泉洞。
七月的下午太陽曬得厲害,高樹上的綠葉尖兒有氣無力地低垂着耷拉在了一起。山里愛叫的蟬不知躲在了哪片葉的後面,半時嘶啞地哼上一句就沒有聲音了。
但一進洞口,就有一陣涼氣透了過來,渾身的細汗仿佛又被突然遇冷的毛孔收縮着吸了回去,感覺通體的舒泰。洞口很高大也很開闊,可以並排着開進兩輛小車。但是,小車是進不來的,入口處就有堅固的鐵柵欄給擋住了。我環視了一下,洞的四壁是灰黑色,好像噴上了一層厚厚的水泥漿。遊人很多,後面的像浪一樣擠着前面的,也無暇看得仔細,隨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往洞內走。
前面明顯的慢了起來。原來分散的人群排成了一字的長隊,檢了票,順着陡峭的石階,扶着一邊堅硬且稜角突起的石壁小心地往下探。石階不寬,僅可容一人。前面的走得很慢,低着頭,瞪着眼仔細地看清腳下的路,生怕一腳踩空,掉了下去。後邊的亦步亦趨,神情和模樣都是相似。有抱孩子的婦女,把本放右臂彎里的小孩也換到了靠石壁的這一邊手上,緊緊抱着,慢慢下挪。壁上的燈很亮,但一照在那灰暗的石壁上,又顯得暗淡昏黃了許多。燈光將這一長串一長串的黑影投映在了對面凹凸不平的壁上,長長短短彎彎折折的影兒晃動着,有點鬼子進村偷偷摸摸的味道。
龍泉洞很長,就像一條在雲台山地底下盤着的睡龍,上億年一直深深地沉睡着。聽說以前有打柴的人一不小心進了洞,想去看過究竟,但裡面的幽深陰暗嚇退了走到半路的人。也有不肯回頭的,大着膽子往前走,走着走着,迷了路,一輩子就沒有出來了。
洞越往下走,越是陰涼。裡邊曲曲折折,儘是石乳石鐘。億萬年來,從洞頂滲出來的含着石灰的水,一點一滴往下垂落,硬化。慢慢地,慢慢地,地面的石乳在長高,頂上的在不斷向下延伸,有幾處,頂上形成了舞台上的長長帷帳,又像是萬道凝固的白瀑從天河下瀉。地上的石乳稍短一些,又粗一些,一個連着一個,起伏連綿的。燈光師們匠心巧妙地將靛藍的燈光投射在上面,那銀色的瀑布下端變得藍茵茵的,很是晶瑩剔透,仿佛可以看到那最前端的幾點,很像是情人的眼淚,在閃動着,就要滴落了下來。而地面上的卻被打上了暗紅的光,那些連綿的石乳突然像被喚醒了一般,被燃燒成了一團團霍霍急閃着的火苗。閃動的藍、閃爍的紅,仿佛交織着又彼此分離。在這深深的溶洞裡,如瀑的水與連綿的火竟是這樣的相融相洽。
前面有一處較平坦的地方,約有三四丈高。有石鐘從天而落,與地上隆起的石乳竟聯在了一起,相連處極細極細,好像是才接上不久。導遊在前方說,這叫千年一吻,是愛情激起的無窮力量才讓兩顆炙熱的心、兩個火紅的唇終於緊緊的相依相偎。億萬年啊,一點一滴,一點一滴,是多麼的執著,才讓悠遠的時光將這天與地之間的距離拉得如此近。馬上,就有小情人們手挽着手、肩並着肩,緊緊相依,用手機留下了她們美好的期許。
我遊歷過許多的溶洞,大大小小的,裡面也全是千萬年來形成的石鐘石乳,形狀也是大同小異。我把這個想法說給身邊的小燕聽時,她也表示認同,是的呢,裡邊都差不多。石鐘石乳本是大自然無形的造化,最後落成了現在的樣子,也是很隨意的,沒有哪一個是神秘的手刻意將它們雕琢成這樣。但就是這樣,才形成了大同里小異的各種千奇百怪的模樣。而這些模樣,也全憑着後人們的想像給它們取上了寄寓不同的或雅或俗的名字。
龍泉洞,被當地的建造者想像成了一個地下的龍宮。有一處叫龍王上朝,在紅的黃的射燈映照下,導遊指着那些看似雕欄玉砌的地方說,這裡是龍王,那裡是百官。聽他這麼一說,像模像樣。等朝前,再回過頭看,卻只是一堆堆大小不一的亂石。像龍庭後宮、宮女遊樂、仙女散花之類,大抵都是如此。
轉過幾處,再沿着低矮的石階上去,有一個叫天外飛音的石鐘,根根筆直的石鐘相間着排列得很整齊,不用多的想像,看上去就像是豎琴的模樣。導遊輕輕的用她那細細的纖指敲了一下其中的一根,馬上發出了鏗然的響聲,響聲似乎還激起了兩邊嗡嗡的回音。我用手觸摸了一下那排列着的琴弦,冰一樣的涼,濕濕的。手指用力依次敲擊下去,竟響起了錯落有致的和音,梆梆梆、鏗鏗鏗、嗡嗡嗡,很是清脆、很是好聽。我擔心着,這麼珍貴的大自然饋贈的寶物,大夥都這麼的敲擊,會損傷着它,會敲碎了它嗎。導遊笑了笑說,只管用手指敲,它的硬度很高,比鐵還硬。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仍上前復又得到了什麼保證似的用力敲了一下,又撫摸了一回,繼續往前走。
不時,高空中,訇然一聲巨響,震得整個洞裡都起了隱約的回聲。是有人在洞的極高處敲打着一面巨大的鼓吧。接着又是轟轟的響起,比剛才的那一聲拖得還要長,還要大。我想,這可能是此洞與別的地方不同之處。在湘西、在安化,當地的人還留存着原始的愛好,過年過節敲鑼打鼓,儀式又熱鬧又隆重。為了突出這龍洞的氣勢,在高空擊鼓自然是很好的一着。巨大的鼓聲在深邃的龍泉洞裡激盪着、傳遞着、回應着。一聲未息,連環的鼓聲又撞擊着厚重的石壁,在高空鳴響、擴散。人的心情也隨之受到了鼓動、莫名的興奮起來。
剛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右側是一個突起的小洞,洞口紅的燈黃的燈混在了一起。我疑心導遊又在賣弄着這又是龍王的哪一段風流故事。她卻指着燈光處幾點模糊的影兒讓大家猜,看到了什麼。我湊近前去,居然看見了在這千百萬年不透光的溶洞深處,就着昏黃的燈,竟長起了幾株嫩䓍,像銅錢一樣的小䓍,柔柔弱弱地向上長着。燈光下,它們的葉兒儘管單薄、像是弱不禁風,但畢竟活着了,且舒展開來。昏黃的光又把它們那瘦的影映在了地上,顯得更加讓人憐惜起來。我既為它們的頑強而讚嘆,又惋惜着,想帶它們走出這幽深的黑暗,帶它們走到洞外那灼灼的陽光,盡情的享受着應該享受着的那些明麗的光輝、滋潤的雨露。
走得久了,在光線昏暗之中,就想早些出去了。分岔的路口處,聽說,再往上還可看到溶洞裡真的流水瀑布,可是沒有幾個人上去了。沿石梯下行,鼓聲越來越清晰,似乎離擊鼓的地方越來越近了,我奇怪着,原來,那打鼓的怎麼不是在高空之中呢。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出現在眼前的是條地下的暗河,得坐船才能出洞。凱波走得很快,他早就在岸邊和女同學們揮着了手。暗河的水靜靜的,沒有流動,映着上邊的燈,渾黃渾黃的。暗河不寬,僅容兩個修長的小木船並排通過。一艘小船過來,另一艘又馬上開了過去。河道彎彎,我站在岸,看清楚了那訇然的巨響,是來自前進着的船體不時碰撞着兩邊的石壁。才明白,這地下的龍宮不是什麼高空有人在擊鼓助興。李曼坐在遊動的船上對我說,在這裡也看到了別處不一樣的東西。我問,是什麼。她笑了笑,指着前面專注的船夫說,平時,坐船都是槳在水中劃。只有在這裡,是在石壁間飛。是的,我看見了,那船工正用手中的短棒,用力往石壁上一點,再往後一撐,船就在陰河之上飛奔起來…… [1]
作者簡介
匡列輝,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本科,中國社科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