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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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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幸福》中国当代作家曹学林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父亲的幸福

父亲今年七十六岁了,可是父亲还没有停止劳动,还种着三亩多地。每次回到老家,只要遇见熟人,他们都会跟我说,你的父亲太辛苦了,一点不会享福,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地里干活,图什么呢?——是呀,父亲不少吃、不少穿,也不少钱花,子女们都在城里,他完全可以住到城里去,他有什么必要还在地里劳动呢?不要说别人想不通,有一段时间,我也很不理解。

父亲是个农民,劳动是他一辈子的事业。每天,他都要到他的土地上走动走动,看看庄稼长得咋样了,是否要施肥,是否要治虫。有时,他会拿了一把,或一柄锄头,在地里刨刨挖挖;有时,他就背着手行走在田埂上,不时蹲下身子拔去一根杂草。曾经,远在武汉的弟弟把他跟母亲一起接去住过几天,可关在那住宅楼的狭小空间里,上不见天,下不着地,父亲整天吃饭不香、睡觉不实,脾气也变得急躁。弟弟只得把他们又送回了家。而一踏上家乡的土地,一闻到那熟悉的泥土的味道,父亲却立即就变了一个人。

那一次,弟弟与我通了好长时间的电话。弟弟不理解,他的现代化的家怎么就不能拴住爸爸的一颗心?想叫父母在城里享几天福怎么反而像让他们遭了罪?我恍然醒悟,能在土地上转悠,能在田地里劳作,能听到庄稼拔节的声音,这才是父亲所要的幸福!这种幸福,只有父亲心知,别人难以理解,儿女也不一定明白,高楼大厦和现代化更无法给予。

父亲是一个侍弄土地的高手。如果农民也可以评职称的话,父亲肯定是“高级职称”了。农村里有些活计是不太易做的,如浸种育苗、犁田挖墒等,要是没点真本领,就做不好,不是芽发不全、苗出不齐,就是田犁得深浅不一、墒挖得弯弯曲曲。在我的记忆中,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经常召开秋播现场会,父亲挖的墒又深又直,每次都被选为样板供人参观。而每年春天稻子浸种发芽,父亲更是成了一个总指挥,时间的控制,温度的调节,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那几天,父亲都是睡在浸种房里,从不离开半步。至于用牛耕田、用拖拉机耕田,父亲更是一个好手。分田到户后,父亲的本领得到了更大的施展。他不但经验丰富,更讲科学种田,不管丰年灾年,他的田打的粮都比别人多。一个忙场做下来,人虽然累得又瘦又黑,可看到那堆得高高的粮囤,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在我上学读书的时候,对于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唯一的认识就是一个字:苦。我为了脱离这样的苦,拼命读书,最后终于离开了农村。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有朝一日,也要让父母脱离这样的苦。所以当我和我的弟兄都在城里生活以后,我们就开始考虑把父母也接到城里,让他们在后半生也成为一个城里人。我曾叫父亲把地转让给别人,也曾想在地里都种上树木,不再种植庄稼,甚至想谁也不给,就让它在那荒着也不要紧。可是父亲始终不肯离开他的土地。

今年麦收前的一天,我回到家乡。老屋的院子里,只有母亲在忙活着。我问母亲:“父亲哪儿去了?”母亲说:“他到地里收菜籽了。”我来到父亲的那块地里,只见父亲正弯着腰用镰刀割着菜籽秸,成熟了的菜籽被割倒在田埂边,让人闻得见菜油的香味。等待开镰的麦子,金黄黄一大片,随风涌起波浪,在阳光照射下,听得见“噼噼剥剥”麦穗胀裂的声音。我帮父亲把剩下的菜籽都割完,然后爷俩在田埂上坐下来。

我说:“爸,这田还是不要种吧,看把你累的!”

父亲点上一支烟,吸一口,然后说:“不种田干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闲着呀?”

我说:“你们到了应该闲着的时候了,应该享福了。”

父亲说:“干这点活不累。”

我说:“还不累?看你这满身的汗、满身的土……”

父亲说:“不干点活,心中就闲得慌。人老了,还有块地让你惦着,还能自己下地收菜籽、割麦子,也是一种福呢……”

我默然。

不一会儿,父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这地我不守着,我和你妈跟你们走了,这家也就没了;有这地在,有我和你妈在,你们就会回来,这儿就永远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根……看到你们回来,我比什么都幸福……”

父亲的话说得很轻很轻,可却如雷滚过我的心头。这一天,我和父亲一起坐在田埂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母亲来喊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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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曹学林,男,出生于1981年,毕业于榆林学院。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