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神二章(穆旦詩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作品原文
作者:穆旦
1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他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
不是這裡或那裡的茁生
也不是時間能夠占領或者放棄的,
如果我們能夠給出我們的愛情
不是射在物質和物資間把它自己消損,
如果我們能夠洗滌
我們小小的恐懼我們的惶惑和暗影
放在大的光明中,
如果我們能夠掙脫
欲望的暗室和習慣的硬殼
迎接他——
如果我們能夠嘗到
不是一層甜皮下的經驗的苦心,
他是靜止的生出動亂,
他是眾力的一端生出他的違反。
O他給安排的歧路和錯雜!
為了我們倦了以後渴求
原來的地方。
他是這樣的喜愛我們
他讓我們分離
他給我們一點權利等它自己變灰。
O他正等着我們以損耗的全熱
投回他慈愛的胸懷。
2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他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
我們的童年所不意擁有的
而後遠離了,卻又是成年一切的辛勞
同所尋求失敗的,
如果人世各樣的尊貴和華麗
不過是我們片面的窺見所賦予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他
在歡笑後面的哭泣哭泣後面的
最後一層歡笑里,
在虛假的真實底下
那真實的靈活的源泉,
如果我們不是自禁於
我們費力與半真理的密約里
期望那達不到的圓滿的結合,
在我們的前面有一條道路
在這路的前面有一個目標
這條道路引導我們又隔離我們
走向那個目標,
在我們黑暗的孤獨里有一線微光
這一線微光使我們留戀黑暗
這一線微光給我們幻象的騷擾
在黎明確定我們的虛無以前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他
如果我們能夠看見……
1943年3月
作者簡介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錚,中國現代主義詩人、翻譯家,九葉詩派成員之一,祖籍浙江省海寧市袁花鎮,出生於天津,畢業於美國芝加哥大學。[1]
穆旦6歲即發表習作,青年開始詩歌創作,之後一直寄情於現代詩,聯大畢業後,曾參加了中國遠征軍。國外深造回國後,擔任南開大學外文系任副教授,文革中遭受迫害調圖書館工作。1977年穆旦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享年59歲。[2]
穆旦早在四十年代就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青年詩人,他的詩在上海詩人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四十年代初期,聞一多遍選《現代詩鈔》時,選入了他詩作十一首,數量之多僅次於徐志摩一首。1948年初,方宇晨的英譯《中國現代詩選》在倫敦出版,其中就選譯了穆旦詩九首。1952年,穆旦的兩首英文詩被美國詩人赫伯特·克里克莫爾(Hubert Creekmore)編選入《世界名詩庫》(A Little Treasury of World Poetry)同時入選的其他中國詩人只有何其芳。穆旦詩作的藝術風格、詩學傳統、思想傾向和文學史意義,在四十年代就被一些詩人和評論家較為深入地討論着,並被介紹到英語文學界。
五十年代初以來,穆旦頻受政治運動的打擊,身心遭到極大的摧殘,被迫從詩壇上銷聲匿跡,轉而潛心於外國詩歌的翻譯,直到驟然去世。穆旦去世多年以後,才逐漸被人們重新認識。人們出版他的詩集和紀念文集,舉行「穆旦學術討論會」,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二十世紀中國詩歌大師」的排行榜上,他甚至被名列榜首。這種種的不尋常,被稱為「穆旦現象」。[3]
袁可嘉在《詩的新方向》中認為,穆旦「是這一代的詩人中最有能量的、可能走得最遠的人才之一」,現在看來這一判斷是準確的。
袁可嘉回憶了現代文學史上現代化新詩潮的由來和發展,認為「穆旦是是站在40年代新詩潮的前列,他是名副其實的旗手之一。在抒情方式和語言藝術『現代化』的問題上,他比誰都做得徹底」。不過袁又指出,這樣的「徹底性」難免在某些尚不成熟的詩作中帶來一定程度的生硬和晦澀,使他的作品到今天還不能為更多的人所理解和欣賞,是我們應當吸取的教訓。[4]
王佐良認為「無論如何,穆旦是到達中國詩壇的前區了,帶着新的詩歌主題和新的詩歌語言,只不過批評家和文學史家遲遲地不來接近他罷了」。王佐良還談到了穆旦晚年的詩作,認為詩人經過將近三十年的坎坷,仍有那無可企及的詩才。他認為《冬》可以放在穆旦最好的作品之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