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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林軍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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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林軍的帽子》中國當代作家李賽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綠林軍的帽子

窗外的牆根兒下,兩隻貓正在廝混,公貓撲在母貓身上,用嘴叼着它頸上的皮,一面恣意動作,母貓負痛大叫,聲嘶力竭,悽厲得讓人頭皮發瘮。老顧越看越煩躁,從花盆裡撿起個土塊扔去,正打在母貓頭上,母貓嗖地彈起來,將背上的公貓拱了個仰八叉。一轉眼,兩隻貓跑得無影無蹤。

兒子走過來,端起老顧的茶杯喝水,水很燙,他微眯着眼,撅着嘴嘬了一小口,老顧第一次發現兒子臉那麼尖,鼻頭扁扁的,樣子越看越陌生,越看越生疑。

「放下!」老顧說。

兒子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放下,那是我的茶,用你自己的杯子!」

兒子用更濃的敵意回敬了一句「有病!」把杯子一摔,轉身走了。

女人正在對着電視敷面膜,一臉黏糊糊的綠,老顧隨手拿了遙控器,換了個頻道,裝作不經意地說,「今晚的苦瓜好吃。對了,明天下午你去給兒子請半天假,我帶他去,體檢。」

她白他一眼,換回剛才的台,「體檢什麼啊?學校剛體檢過的。」

老顧臉上的肌肉僵硬了,咳嗽一聲,「照我說的做就行了。聽說這段時間,肝炎多,查查放心點。」

躺在床上,老顧點了一根煙,心裡千頭萬緒的。白天,快遞員送來個小小的包裹,他還以為是女人買了什麼東西寄到他單位來,三兩下拆開了,竟是頂軍帽。老顧翻過來掉過去地看,沒看出什麼特別來,帽子沒用過的,但也並非簇新,而且是成人尺寸,絕不會是給兒子買的。突然,有的人笑起來了,他才領略到其中的意味。上午十一點半,正是各科室串門等待午飯的時間,整整一個辦公室的人,老顧竟然把那帽子捏在手上,當着所有人的面仔細研究了五分鐘之久。事後那個恨呀,當時怎麼想不到假裝打個電話給女人,說她是幫某某某買的,自己才剛剛知情呢。隨便怎樣也能把這事扯圓了啊,可老顧當時就是腦袋發懵,沒想到。在大家的笑聲里灰溜溜地把帽子塞進抽屜里去,下午藉故去辦事就沒回單位了。那一大堆人背後該怎麼嚼自己,老顧想都不敢想。

帽子是惡意的,這無可否認,但是誰寄來的,意圖何在,是誹謗還是嘲笑,老顧弄不明白。在民意測評的關鍵時期,讓他出這麼個洋相,很難不聯想到對手,老袁是和他一起進機關的,級別和資歷都旗鼓相當,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不過,上半年老袁的老婆查出乳腺癌,老袁工作上撂了挑子,他們過去一直是兩地分居,最近才把妻兒接到身邊,又要照顧病人又要管孩子,自顧不暇。幾次碰面,他都向自己明確表示無意競爭,言辭誠懇,令人感動。可除了老袁,還會有誰?老顧將自己的工作圈子一一篩選,找不到受益者,那麼,就是勝利者的示威了?他反反覆覆找疑點,回想自己到基層長駐的那幾年,後院是否有一些蛛絲馬跡,模糊記得有那麼幾次大吵,但也似是而非,不能說明問題。中年得子,當作花兒來捧着,莫非是為人作嫁?親子鑑定是必須要做的,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這婚是一定要離的了,但即便是呢?恐怕也不能作為清白的證據。老顧苦苦思索。隱隱約約地,老顧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種人在明處難躲暗箭的恐懼。

床一震,一隻手伸過來,在他肚皮上畫圈圈,女人洗淨了臉上的綠泥,嗲聲道:「先給我體檢一下唄。」半裸的身體滾進他懷裡。母貓發情了。

老顧忍無可忍,赤着腳跳下床來,對着她大吼一聲:「給老子滾!」

綠 林 軍

過了三十五歲,綠林軍漸漸咂摸出些生活的味兒來,他開始思考一些哲學命題,比如偶然性與必然性,天命與人為,雖然這是草根內心自發性的盲目追究,但對一個生命個體來說,卻似乎不無意義,也不無愜意,畢竟,只有成功者才願意作這樣的沾沾自喜的探討。綠林軍的美好生活來得迅猛而突然,一閃眼,就已峰迴路轉,就像火車鑽過了長長的暗黑隧道,倏爾見了開闊的妖嬈景致,目不暇接。

城中在建的高尚小區,他已交了首付,只等交房就精裝。座駕正在計劃當中,年內就要搖號提車上路。精神生活也並不缺乏,婚他早些年就離了,但現在和前妻的關係卻比蜜月時還要好,她隔三岔五地帶着女兒來看他,教孩子說些想念父親的話,偶爾得了允許,也留下來過夜,態度溫柔,且有不少大膽的招式。除了前妻,示好的女人不止兩三個,全是身材火爆的辣妹們,讓人血脈賁張。單身而有錢的熟男在情愛場上,總是處在風口浪尖。

「叮咚」一聲,綠林軍彈起來,撲到電腦前。

「掌柜的,在嗎?」

「親,您好,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我問問這一款。價格上,不能優惠一些麼?」

「親,不好意思,不議價哦。」

那邊沉默了。綠林軍知道,這個價格的確有些離譜,但根據經驗,能主動搜到他的商品的,都是念頭迫切的人,只為圖個心下痛快,錢只是考慮的次要因素。果然,對方又說話了。

「那麼,OK,但是,我是幫一個朋友買的,你會把我的ID,IP什麼的透露給對方嗎?」

綠林軍微笑了,這個才是客戶最大的顧慮。幾乎每個人都會問這個相同的問題,他乾脆設置了快捷方式,鼠標輕點,一顆定心丸擲過去了:「根據《淘寶規則》第四章第二節第五十二條,嚴禁賣家私自泄露,發布,傳遞買家信息,否則將構成嚴重違規。親,我們不會拿信譽開玩笑的,請您放心。」

「哦,那還OK。」

綠林軍繼續跟進,加上一枚砝碼,「快遞單上不會顯示您的一切資料,只要您留的朋友的地址電話是正確的,我們作為第三方,神秘禮物一定如期送達,安全快速。」

顯然,這一番話起到了作用,對方的打字速度加快了。

「OK,其實也沒有別的原因,我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因為他是個軍事迷,呵呵。」

綠林軍嘴角微牽,冷笑一聲,每個人買它都有其冠冕堂皇的理由,眼前這個也不錯,欲加之由,何患無詞,人的創造力是無限的。「您的朋友真幸運,的確,這一款帽子很有收藏價值。」

「嘿嘿,他會很喜歡的。」

下單,付款。接下來的事情很順溜,雙方沒有再多作交流。

綠林軍有個朋友是開軍用品專賣店的,經營不善關門大吉了,臨跑路前義氣了一把,扔給他小半車軍帽,說是多年囤積的滯銷貨,讓他找群眾演出團體兜售兜售,看能不能變點現錢,以前借了綠林軍兩千塊,就當作是還債了。綠林軍對着半屋的帽子,氣憤了三天,竟然想出了個奇招。開個小小的淘寶店,一頂賣174元,現在一共賣了近千頂了,這些帶着調侃和嘲弄顏色的帽子發往全國各地,甚至同城也有訂單,快意了多少人,「要氣死」了多少人,誰能算得清楚?朋友大概想不到,兩千塊翻了若干倍。綠林軍對自己的註冊名很是得意,這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典故,既有軍帽之「軍」,兼具有綠色之「綠」,還諧音。當機會蒙面躡足而來,得有一雙洞悉本質的慧眼,加一副化腐朽為神奇的腦筋。

他站起身來關掉對話框,一邊對電腦那端的虛擬顧客說,哥告訴你,ID,IP都不重要,關鍵是IQ。

帽 子

一上午,老顧把單位所有的人煩了個遍。

「看到沒?就這種樣式的。兒子班上表演節目,讓家長找服裝,嗐,家長委員會又不是人大委員會,哪那麼大本事,衣服有了,就這種帽子不好找,……這不,老婆在網上買了一頂,這尺寸不對嘛,你幫我找不找得到小點的?……帽徽不用,二十頂左右,拜託啦!謝謝謝謝!」

有人含笑盯着他聽他講,一臉看戲的表情,有人寫字頭也不抬,反正事不關己。說了一大圈,沒人答應幫忙,老顧不計較結果,只管賣力地演出,昨天的事總會被忘記。

午飯時,他給一大桌子人買了單,席間,拿出手機來,佯裝撥號,「已經問了,知道要得急,……哪那麼容易找。要不讓其它家長試試,哦?……這也是個辦法,好。」揣好手機,對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的同事解釋說:「實在找不到也不難為大家了,我們又不是拍電影的,老師說可以帽子後面加別針,就繼續在網上買了。他們班要排《十送紅軍》,不年不節的,胡鬧。呵呵,各位,謝啦!」

老袁喝了點酒,臉漲得通紅,大着舌頭說:「老顧啊,現在不用幫忙又白吃了你一頓,實在不好意思。」大家紛紛表示歉意。

「那有什麼要緊,」老顧說,「昨天我回去把她訓了一通呢,楞頭杵腦寄頂帽子來,也不打聲招呼,我還以為是我二伯的遺物呢,傻了半天。他上個月過世了,原來當過兵,西藏汽車兵,轉業後回北京了,一輩子就喜歡以軍人自居,病重了,叫家人不許準備壽衣,就穿一身綠去的,我上個月不是學習去了嗎,沒去奔喪,電話里聽我二伯母那麼一說,眼淚都快下來了,嗐!」老顧也不管吃飯人的胃口,一個勁兒絮叨着,二伯他倒是真有,不過十年前就over了,也從來沒當過兵。眾人陪笑,有一兩個女同事一面塗脂抹粉,收拾殘妝準備離席了。「這幫孫子!」他在心裡罵道。

回家接到兒子去了醫院,迎面看見老袁帶着兒子從住院部出來,酒勁還沒過,紅撲撲一張臉。老顧連忙問候嫂子病情,又摟着兒子肩膀,叫他快問袁伯伯好。

「哎,小傢伙你好!老顧,長得和你一個樣!精神!你還不知道吧?兩個小傢伙認識!「」老袁笑得格格的,「排練緊張吧?到時伯伯來看你們演出。」

老顧尷尬地打了幾個哈哈,說是兒子感冒了,來看醫生。

一拐彎,兒子不滿地說:「你有病啊!幹嘛要說謊?」

「體檢嘛,沒必要跟每個人都解釋。沒事,我跟你一塊驗,你們那學校食堂,髒得很,惹上肝炎就麻煩了。」

「剛才那個袁伯伯的兒子,是轉到我們班的新同學。」兒子說。

「什麼?」老顧一聽,如五雷轟頂,怪不得老袁笑得詭異,還補那麼一句,他一定是問過他兒子了,完了,完了,徹底完蛋了。

「沒和他打招呼,才來的,和他不熟。」 兒子酷酷地說,停下腳步,指着門口的牌子問,「DNA是什麼?」

兒子上的雙語班,老顧完全忽視了這一點,給問呆了。「樓下化驗室人太多,爸走後門,在這驗,一樣的。」

沒有這方面經驗,吩咐兒子也把袖子挽得老高,臨到了,卻只叫張開嘴,老顧嚇一跳,正忐忑着,棉簽伸進來一轉,就說好了,盒子上寫着「口腔上皮細胞樣本」,這樣也好,不痛,不過和肝功檢查就大相徑庭了。離譜的是,如此簡單的操作竟然要三千六,結果要是不妙,豈不是精神與經濟上的雙重打擊?老顧啐了一口,把兒子押在收費處,自己去取款機取錢,一張張數着,肉痛。

「剛才我去問了,這又是新的高科技檢查了,不止能查肝炎,還能查別的,比如口腔潰瘍,齲齒什麼的,挺好吧?」老顧一本正經地對兒子說,「結果我會來拿,檢查細節回去別給你媽多說,她就愛瞎擔心,沒事找事。聽到沒?」

「行,買個漢堡。」兒子手一攤。

綠 林 軍

「我走了。」女朋友穿上衣服,娉娉婷婷走出門去。

「把門關好,小夥伴。」綠林軍說。

「自己關。」她朝他伸了伸舌頭,「老夥伴。」

綠林軍大笑,歪在沙發上懶得動,無聊地拿起手機來。他的手機號有八個,每幾天換一個號用,不是要擺譜,這樣做有不得已的原因。

這些填在快遞單上的號碼是有危險性的。收到綠帽子,隱忍不發的人有,不過並不是多數,多半會根據發件地址上留的電話打來詢問,這個時候,關機是最好的選擇,十來天過後,相對安全,滿腔的怒火漸漸平息。借刀殺人,對刀發脾氣畢竟不是明智之舉,得揪出借的那個人。綠林軍知道,在快遞單上留下的資料越多,他就相對越麻煩,他甚至想只留寄件必須的一個電話號碼,但是轉念一想,這會讓人誤以為他就是始發者,矛盾的終端,那就更棘手了,於是他在明顯位置強化了自己的身份,「親,快遞大哥送到時,請您檢查後再簽收哦!」「尊貴無比的親,若您滿意,叩請賞我們小紅花一朵,並以五分澆灌。」怒火中燒的收件人見到這些油腔滑調的淘寶體,應該會明白他只是那把刀而已,殺而不死,只是戳得有點痛。

他把卡老四取出來,卡老五放進手機里,立刻收到了二十三條短信,數量如此之多,前所未有,他明白事情有點不妙。短信分別由三個號碼發來,有兩個斯文一些,問,「誰讓你寄來的?」「你是誰?」另二十一條出自同一個人,兇險得多,「好漢做事好漢當,只要你告訴我誰讓你發的,這事就算兩清,否則,小心點吧。」「有種回我一個電話,是不是張一弓買的?不說清楚,你倆一起收拾。」「關機就以為我查不到你?告訴你,你具體位置我都知道,讓你家裡人等着收屍吧。」激烈的措辭很多。上網查詢號碼歸屬地,兆水縣的,離這裡並不遠。最後的一條是「十日內見分曉」,綠林軍看看日曆,距今已有十二天時間。希望一切都過去了。

他惴惴地剛關了機,「砰」,一聲巨響,窗玻璃碎了。

仇家找來了!綠林軍嚇得渾身一哆嗦,他猛地跳起來,顧不得看一眼襲擊物到底是什麼,一閃身躲進臥室,情急之間找不到藏身的地方,一躍上床,雙手一攀,鑽進了壁柜上方的隔板。上來之後才發現是個錯誤選擇,隔板太窄,完全不能容身,再此刻跳下去又太冒險,他蜷曲手腳,儘量保持重心穩定,豎起耳朵聽着,沒有聲音,但這更讓人覺得恐怖,一隻碩大的老鼠從他身上跑過,從屁股奔到脊樑,再一路飛檐走壁鑽進燈箱裡,綠林軍汗毛都豎起來了。

手機定位的事綠林軍早就聽說了,但沒有仔細去研究過,沒有想到才開機五分鐘不到,就已被尋到了蹤跡。對手絕非善輩,至少是一個偵察高手,應該是早就埋伏在附近,而自己的反偵察技術,太小兒科太落後了。更可怕的是,對方明明查到了自己的住所,大門沒鎖,他卻選擇破窗,如此囂張的行為只說明他的兇悍,一種要把獵物玩弄於股掌的輕蔑。片刻間,綠林軍被打回原形,他從蜜汁里被拎出來,上下不能。兩年前,他還混跡於社會,那時沒少挨過打,渾身吃飽了拳頭的滋味又回來了,處處都疼。執意報復的人肯定不止拳頭,還有明晃晃的尖刀,天哪,那玩意兒扎在哪裡也痛得要死呀!得意與落魄,走運與倒霉就在這一瞬間轉換了嗎?他後悔莫及,不該太順利了,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難道,今天果真要死在這裡?綠林軍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禱,要是今天大難不死,我再不虐待流浪貓了,我絕不吃「金槍不倒」了,不與旁的女人濫交,和前妻復婚,不嫌棄我的小丫頭了,還把鄉下老娘接到城裡住,關了網店我去跑出租!只要活命,我願付出任何代價,任何。求你,真主阿拉,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綠林軍一直壓在身下的右手痛得快要斷了,如果不出所料,那個該死的手機定位的傢伙正在沙發上坐等他出現,手裡轉着一把匕首。可他實在難以忍耐痛楚,試着用左手微微撐起身體,整支麻掉的右手臂輕輕向前伸了伸,這一伸,再卻也無法在15厘米寬的隔板上保持平衡,綠林軍撞開櫃門,咕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死定了!刀來了!一剎那的昏厥之後,他發現全身只是鈍痛,刀還沒到。敵人不是個聾子就是太過自負。綠林軍掙扎着爬起來,從臥室窗口出逃是唯一辦法。天色已經全黑了,一盞路燈立在牆根兒邊,沒有行人。他打開窗,抬起一隻腳,麻利地翻了出去,又是重重一跌,摔了個仰八叉,還好,只是二樓。赤身裸體的綠林軍甩開腿,沒命地跑遠了。

綠林軍的帽子

老顧掐滅了煙頭,腦子裡一個點子也想不出來,默默接過女人遞過來的垃圾袋,開門去丟,兒子正好猛地推門進來,門不偏不倚撞在他鼻子上,一陣劇痛之後,鼻血流下來了。老顧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兒子背上,「你是吃錯藥了還是趕着去投胎?跑那麼快,沒長眼睛啊?」兒子倒也怪,沒有像平時長了刺兒似的回嘴,辯駁也沒有一句,垂頭喪氣走到沙發邊拿起ipad玩起遊戲來,老顧氣極,衝過去又問:「我問你呢,你的眼睛瞎了是不是?」

女人聽不過了,從廚房裡跑出來說:「至於嗎,你就罵得這麼難聽!」

他拿面巾紙塞住鼻子,恨恨道:「你少護着!等着,過兩天我連你一起收拾!」轉頭繼續指着兒子,「就知道玩電腦!沒出息的東西,還有一周就期末考試了,考差了你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女人推兒子一把,把垃圾提出去了。兒子放下ipad,低頭說:「好。」

老顧越覺得不對勁,追問道:「你剛才出去幹了什麼?魂不守舍的,說!」

兒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了實話:「我看見兩隻貓在抓一隻蝙蝠,我拿石頭去砸貓,打碎了二樓的玻璃。」

老顧一聽,大發雷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看你渾身上下,哪一點點遺傳到了你老子的優點!今天我不打你這敗家子,你不知道你姓什麼!」

「爸,我有沒有齲齒?」兒子突然問。

老顧渾身一激靈,像被點了啞穴,半晌,他才痛心疾首地說,「我剛才過火了,你不要生爸爸的氣,走,我們一起下去看看。」樓梯口碰見女人,見老顧臉色難看,她也不敢問他們去哪兒,自己進門了。

二樓燈亮着,老顧說:「一會兒老老實實告訴別人怎麼打碎的,道歉時態度要端正,聽到沒?」兒子躲到他背後去,抓着他的衣角。孩子終歸只有八歲,老顧嘆了口氣。

門沒鎖,一敲就開了,老顧問:「有人嗎?」沒有人答應。父子倆走進屋去,碎玻璃濺了一地,還沒打掃。老顧心裡一緊,不會是個老頭或老太太被嚇暈了吧。他趕緊廚房廁所轉了一圈,沒人,推開一扇房間門,是臥室,窗開着,沒有人。另一個房間也空着,一件家具也沒有,堆了半屋子的東西,沒開燈,綠麻麻的一大堆,老顧好奇地走近一看,全是軍帽!有些眼熟,他撿起一頂來看,和自己昨天收到的一模一樣。怎麼會有這種事?

退出房間,客廳里擺了個寫字檯,放着一台電腦,黑了屏,電源燈還亮着,老顧走過去,桌上散放着幾張快遞單,右邊的收貨地址還沒填,可左邊的和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務必本人簽收,淘寶感謝您的惠顧!」

老顧確信,帽子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沒有想到煩惱的源頭就在咫尺。那麼多的帽子,夠幾千人心煩意亂寢不安席,甚至身敗名裂的。老顧感覺自己的痛苦陡然間縮小了,又好像被無限放大了。

想了一會兒,他把兒子推到門外,自己走進那間帽子屋去,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頂帽子,然後丟進帽子堆里去,看它燃起來了,再點了一支煙。

他出門把兒子抱起來,「沒人在家,算了,我們走。」他用腳一勾,咔,大門關死了。

挺久沒有抱兒子了,沉得很,兩條長腿直打膝蓋。「兒子,醫生給我打了電話,你沒有肝炎,也沒有齲齒,非常健康。」

「哦,那你呢?」

「嗯,這兩天上火,可能有點口腔潰瘍吧。」 他吐掉叼着的煙,「別學我,爸爸沒出息。」

「媽媽說,最有出息,最棒的男子漢,你是第二名。」

「哦?誰第一?你認識不認識?」老顧屏住了呼吸

「認識啊,我嘛。」兒子笑了。

他突然有點哽咽了,「以後別招惹那倆流浪貓,淨闖禍,瞧這白跑一趟。回去別給你媽多說,她就愛瞎擔心,沒事找事。還有,漢堡真的那麼好吃?」

這一晚,119在小區里折騰了半宿。二樓那戶半個家都沒了,幸好沒有殃及別家。社區說,戶主陸霖鈞的電話一直打不通,着火時家中無人,原因不明。五天之後本人才回來了,消防局找他核實情況,他堅持說損失極小,不值一提。[1]

作者簡介

李賽男,女,內江市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