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杂感(黄裳)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苏州的杂感》是中国当代作家黄裳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苏州的杂感
我是冒着雨去的,还夹杂着寒冷的北风,一下子把前两天的闷热都赶走了。照理说,这不是理想的旅行天气。但我还是决心上了火车。下车以 后,苏州市上正飘着如尘的细雨。我在公共汽车站上等车,又看到了挑了一担碧绿的青菜,跨着悠徐灵巧的步子,一手张着伞,伞柄就搁在扁 担上的农家少女。这是只有在苏州才能看到的“风景”。不过那柄伞已不再是发出特殊气味的油布伞,换上了一把黑色尼龙的自动伞,就只有 这么一点儿差异。
我上次到苏州距今恰好一年。十多年来只来过三次,因此至今还留着一些生疏之感。这对一个新闻记者正好相宜。只有陌生的地方才能发现 “新闻”。
北寺塔重修了。塔前又增加了一座牌坊,油漆方干。外面是围墙,不能走进去看。后来打听了才知道,这座牌坊是从“申衙前”搬了来的,是 申时行的“御赐建坊”。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坏。申时行的“衙”早已化为民居了。那座相当完整的建于四百年前的牌坊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就 很不调和。搬到北寺塔前,正好起着“山门”的作用。申时行在苏州是有名的,是明朝的状元兼首辅,也并非什么有特殊贡献的人物。但他却是妇孺皆知的,原因是著名的评弹《玉蜻蜒》叙述的就是他的故事。
这是一个“风流”的故事。一位少年在游览尼庵时和年轻美貌的女尼发生了恋爱,在尼庵里过了一阵快活日子,后来终于死在那里。女尼后来 生下了一个男孩,不敢留养,将少年的遗物——玉蜻蜒——缚在婴儿身上一起遗弃了……总之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悲欢离合的故事。评弹中主 人公的名字是申桂生,好像就指的是申时行,我也说不清楚。但在从前,申家是为此经了官的。虽未禁演,但演唱必须改为“金桂生”,如果 谁一说申桂生,就要被捉将官里去。但听客的心里是有数的,大家心照不宣。这倒也是一种巧妙的妥协方式。
第二天一早,天气虽然颇冷,但雨已经停了,而且出了太阳,是一个近于初冬的好天气。我很早就到“朱鸿兴”去吃了“葱油开洋面”,味道 不错,虽然尚未达到历史最好水平;而且著名的“虾爆鳝面”也不见。此外,朱鸿兴的店招似乎也不曾恢复,我匆匆走出时,竟未注意目前的 店名。这时“朱鸿兴”对面的恰园刚开门。
于是我就成为第一个游客。在面临假山、古木、池水的平台上,作了一套早操,偌大一座园子,此时似乎竟为我一人所有了。
这以后就到了“观前”,这时有不少新建筑。在漂亮的“文化馆”的玻璃展览窗里看到了九十六岁的汤国梁女士在苏州市领导人陪同下中秋赏月的摄影。她是苏州市革委会的副主任,也是市政协的负责人,精神很好,很难相信已是如此高龄了。
汤女士是章太炎先生的夫人。太炎先生晚年就住在苏州。
十年以还,太炎先生为“四人帮”的论客诬蔑得不成样子,现在总算是非清楚了。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近有文侩……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 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成人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这种可恶的现象,一时怕也未能绝迹。因此,看到汤先生 的受到人民的尊重,是不能不高兴的。
玄妙观已经整理得清洁非常,解放前那种乌烟瘴气不复存在了;但又不免觉得有些冷落。使我吃惊的是,踏进三清殿却发现新华书店就设在这 里。那是因为书店的新址正在兴建,尚未竣工的缘故。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日 [1]
作者简介
黄裳,原名容鼎昌。中国作家协会荣誉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