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一棵樹(呂鳳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記憶一棵樹》是當代作家呂鳳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記憶一棵樹
青島我是去過的,每次離開都會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就好像離開戀人的故鄉一樣。年初,去山東辦事,順便又去了一次青島。
一、
朋友家住市北區,在經過吳凇路時,我見許多老建築被用水泥封堵了門窗。朋友介紹說,這一帶都是近百年的德式建築,因為年代久了,有的連木製樓梯都爛掉了。為了改善民眾居住條件,政府先徵購了這些老房子。
眼前的這些老建築,讓我聯想到這個城市的「八大關」別墅群。花石樓、公主樓、宋氏花園、朱德別墅、德國監獄舊址博物館,還有那些鋪滿落葉的街路。「八大關」其實是幾條路,是跟長城有關的路。每條路的兩側都座落着經典的外國建築。挺立的雪松、美麗的法國梧桐與鮮花一道裝扮着那些別墅、古堡,那種奇異、典雅的城市之美,讓人流連忘返。
有人說「八大關」像一個媚力的女人,溫柔、浪漫,令人懷想;高貴、典雅的背後,卻藏着屈辱和淚水。我卻覺得它就像一棵掛滿異果的百年老樹,經過幾代人的呵護,仍然馨香四溢。
其實,像吳凇路兩邊這樣的西式建築還有許多,過去都是外國人、達官貴人的官邸,現在裡邊擠着的都是平民百姓。
這天中午,我在酒桌上吹牛說,如果我有錢,有很多錢,我會把這些房子翻修,然後當做別墅賣給有錢人。再用賺來的錢蓋些洋房給百姓住,這樣既保護了老城的臉面,也讓窮人過把癮……
二、
吳凇路真得很老了,老得讓人邁不動腳步。路邊的老樹已經挺不直腰板,頭上禿得只剩些黃葉,一些樹瘤變態地掛在樹杆上,一副傲慢的樣子。我慢慢地走着,那些被堵了門窗的房子像瞎了眼的怪物。兩邊的牆色彩斑斕,古樸中透着蒼桑,偶爾能看見一兩扇鐵門黑漆漆地站着,那古怪的樣式讓人聯想起中世紀教堂前的黑衣人。
我順着山坡向上走,路邊建築的門雖然被堵上了,但那帶有阿拉伯數子的牌牌還釘在牆上。隨着門牌數字的減少,我逐漸來到路的盡頭,並好奇地走進吳凇路3號院落。這院子很大,石頭砌的院牆,大門兩邊有石頭砌的小屋,主樓應該是座三層高的德式建築,高高的水磨石踏步,石砌的牆群,外牆洋灰罩面,坡度很大的紅瓦屋頂上,有一扇小窗正瞪着眼睛。
繞過一堆雜物,我來到樓門前,四塊同樣大小的銅牌就掛在大門右側。上邊分別寫着:省級社區衛生服務示範機構、市北區巾幗文明示範崗、全科醫生診所、市計劃生育諮詢指導服務站等字樣。這大樓的窗口沒有被封堵,門也沒有上鎖。我輕輕地敲了幾下門,裡邊安靜得像睡着了一樣。
我想敲一下窗戸,這才發現這窗戸高不可攀。純白色窗框,像女人的眼線,讓一張質樸的臉失去了真容。
三、
我十分小心地走下台階,在經過那堆雜物時看到,雜物裡邊竟然是一棵樹。是一棵很奇怪的樹!粗壯的樹幹糙得裂開了嘴,幾個孔洞被水泥滅了口,一些枝條瘋狂地向兩邊抻長脖頸,樹身紐曲得變了形,那樣子真像一個虬髯客。因為沒看到樹葉,我看了半天也沒叫出樹的名字。當我正要離要離開這棵枯樹時,卻猛然發現了幾處苞芽。無花果!我再仔細看枝條上那幾粒乾癟的果實,終於確認眼前正是一棵無花果樹。
我曾養過無花果樹,並且現在家裡就有一棵。起初我很奇怪,這種東西究竟是花呢,還是一種樹?叫無花果,卻很少能見到果,並且根本就見不到花。時間長了才知道,所謂的果就是花,只不過這花開的形式有所不同,授粉的方式更奇異,是需要一種蜂蟲鑽到花球內進行。這樹也很難伺弄,換土、施肥、剪枝、摘心,對溫度、光照也都是很講究的。
我曾見過一些無花果樹,在青島也見過許多棵,像眼前這樣比碗口還要粗的無花果樹,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站在這樣一個院落,看到這樣一棵樹木,我的心裡既感到疑惑,又有些酸觸。我想象着,在上個世紀的某個時間,院子的主人從遙遠的故鄉帶來一棵小苗,他或許是一個白人,或許是一個其它膚色的人……
隨着時光的流逝,不知有多少人從院子裡搬進搬出?唯有這樹,這棵無花果樹守在這裡。從低矮的小苗到長成幼樹,從第一次開花形成果實到這種滿樹凋零,這棵傷痕累累的樹木到底承載了怎樣的記憶?
我幾乎是倒退着走出了院子。大門右側一塊帶有某某拆遷字樣的牌子,讓我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我轉身又回到那棵樹跟前。我想割一段枝條帶回家,然後插栽到花盆裡。[1]
作者簡介
呂鳳君,男,吉林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