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泥拉壩(趙修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迷濛泥拉壩》是中國當代作家趙修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迷濛泥拉壩
一
泥拉也寫作尼拉,藏語意即多沼澤地。
泥拉壩是一處高寒草原草甸濕地,位於平均海拔四千一百八十米的川西高原甘孜州色達縣,面積約四萬一千一百公頃。2023年2月2日,在杭州舉辦的2023世界濕地日上,由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宣布,泥拉壩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至此,泥拉壩就成為四川省三大國際重要濕地之一。
濕地具有涵養水源、調節氣候、改善環境、維護生物多樣性等多種生態功能,被譽為「地球之腎」。
同時,濕地風光還可作為旅遊觀賞資源。
二
從泥朵鎮到色達最邊遠的村莊,東然一村和二村,有一條水泥硬化路,濕地就在路的左側。那是泥曲河流經的地方,一塊碩大無比的草壩子。河水至此漫瀉縈繞,據說足足繞了九十九道彎。新華社記者航拍形容其為髮辮。像藏家婦女頭上多股的髮辮。
在壩子的中央,有一個湖,傳言湖中有龍,遍體金黃,有鰭有鱗有爪。尼拉湖因此被當地人看作聖湖,像對待雪山一樣,絕不允許人們向湖中扔髒物或在湖中洗滌衣物,以免侵犯她的聖潔。 湖中有龍,只是傳言,河中有魚,成群結隊,倒是路人皆見。魚,屬高原冷水魚,細鱗,銀白,據說吃起來肉質特別細嫩。藏族同胞不吃魚,也不允許他人捕魚。一次路過泥拉壩,剛巧遇見兩位穿紅袍子的喇嘛在驅趕捕魚人,把所捕的魚都倒回了河裡。 泥拉壩沼澤遍布,外地人不識路,一般難以進入腹地。那裡就成了各種候鳥和野生動物的天堂。當地牧民說,泥拉壩有成群的天鵝、野牛、羚羊、獐子、鹿子、黃羊等,與牧民的牛群、羊群怡然相處在一起,當然也有食肉猛禽熊、獺、狼、狐狸等四處遊走。
一次驅車去泥朵買鮮蟲草,就與狼在路邊不期而遇。三隻,逡巡於草原之上,孤傲的頭顱,殺伐的眼神,與我們對視。另一次,視線所及,在路邊又看到成群奔跑的藏原羚,時而駐足回頭,機警地張望,整個屁股是一個白色心形斑記,呆萌可愛至極。
夏秋季節,各種候鳥雲集於此,赤麻鴨、中華秋沙鴨、黑頸鶴等在這裡產卵孵仔。因鳥類眾多,鳥鳴聲都傳到了周圍的群山之上,引得牧民們也引吭高歌。
濕地天氣,一日多變,一會是晴空萬里,一會是大雨滂沱。早上,當太陽升起的時候,能看到罕見的紅光,當地人認為這是佛光。夏季多彩虹,雨過天晴時,單彩虹,雙彩虹,幾處彩虹疊現。六到九月,除大面積降雨外,只要晴天每日必有早霞晚霞,雲霞變幻無窮,美不勝收。
三
與泥拉壩的初次相見,只是在路邊匆匆一瞥。 天空像一張不甚白的生宣,鉛灰色的雲濃淡相間,錯落有致,一筆一畫重疊分明,水墨交會之處,自然暈出了毛邊。遠山太遠,被剪成幾條沒有規則的曲線在天邊糾纏,深色的在前,淺色的在後,把天與地縫合在了一起。草地近處,黑色的土壤飽漲着青翠,伸向遠方則透出紅、黃,還有藍來,不過已經細成了一條條粗細不等的多彩絲線,熠熠生輝。遠處成群的氂牛也變成了一條黑線。一兩頂白色或者黑色的帳篷像珍珠點綴其間。還有白晃晃的東一塊西一塊閃現的,那是河水流過或停留的地方,像碎了一地的銀子。
第一次見泥拉壩,我就想,她的美是大美。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美無言。一種浩蕩與蒼茫的迷濛之美,是常人和肉身難以企及的。她是一幅平鋪的巨大畫卷,我踮着腳尖也只能看到她的近處。假使借一雙翅膀飛到高空,把她盡收眼底,又會失去無數生動的細節。想移步換景徐徐地打開她,又是多麼的狂妄。
在色達,我與泥拉壩有五次相遇,多數時候都是雨霧天,唯有一次,天光格外與眾不同。
那天,天氣出奇的好。太陽高掛,光線出奇的明亮。藍天在上,出奇的澄澈。閒雲朵朵,出奇的潔白。草地已經泛黃,湖水倒映着藍天白雲。海天鏡像,空闊寂寥無比,我像進入了廣漠之野無何有之鄉,有了「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眩暈之感。遂將身心投入此景,駐足流連。舉首,遠望,閉目,深呼吸,把一切的「我」交給了她,跑着跳着,踏着厚實而富有彈性的草甸,身體和靈魂輕盈得飛了起來。
那一刻,我似乎擁抱了整個泥拉壩,又似乎被泥拉壩整個擁抱。但她依然是迷濛的,讓人沉淪着迷。
四
泥拉壩不只有迷濛的自然風光,還有一群從水草地上生長出的人,恬淡,富足,活力,神秘,隨四季花謝花開。
2019年8月7日,泥朵鎮舉辦首屆泥拉壩鄉村文化藝術節。一向浩渺沉寂的泥拉壩,突然變得熱鬧非凡。 人們從遠山遠溝各自的牧場中趕來,赴這一場盛會。男女老幼穿着盛裝在草地上往來穿梭。他們早早地圍着舞台和賽馬場,在外圍搭起了一圈白色的帳篷。帳篷頂上正冒出裊裊青煙,酥油茶的香氣瀰漫在濕漉漉的空氣中。帳篷邊停着汽車,馱東西用過的馬正低頭悠閒地吃着草。那些賽馬,早已同選手一道着上了盛裝,載着賽馬的漢子正昂首闊步地走着,或者小跑着。 高原的八月,春意正濃,綠色儲滿山川,花色已經幾番更迭,色澤愈發濃郁迷人。星狀雪兔子,圓葉筋骨草,鳳毛菊,開藍色粉色喇叭花的龍膽,開穗狀黃色花的舟葉橐吾,開球狀的黃色白色粉色花的狼毒草,織就了一張天下無與倫比的絕美地毯。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們圍着舞台,小孩、老人在前面席地而坐,年輕人在後面站着,努力地從人縫中堆疊出頭來,邊看邊用手機拍照。他們隨時戴着帽子,下雨時擋雨,天晴時遮陽。那天的天氣也是雨霧蒙蒙。人群和帳篷共同演繹出草原空前的熱鬧。
歌聲樂聲震天,台上節目一個接一個,山歌演唱,鍋莊舞蹈,藏裝走秀。精彩時,人群里就傳來狂放不羈的噓叫,那是高原漢子獨有的。
那天,我見到了傳統藏族盛裝。男女模特內着襯衫,外着寬袍,左手着袍袖,右手不着袍袖,整個袍右袖斜掛在身後,腰間用帶子收束。髮飾、耳飾、頸飾、腰飾、腕飾,繁複而精緻,金銀鑲嵌着珠寶,紅色的是珊瑚,綠色的是松石,還有很多不知名的寶石,顯得異常珍貴與厚重。漢子穿皮靴踱方步走來,凜然威猛,女子裹長裙細步裊娜,搖曳多姿,陽剛與柔媚、莊重與嫻雅相得益彰。
至此,泥拉壩在我心中愈發迷濛和誘人。
五
對於泥拉壩的風光,我確信我所見到的,僅僅是冰山一角。 我自認為,在有限的時空里,人與風光的每次相遇,只有不同和相宜。人,僅憑肉眼,哪能看透風光深處的景致,僅憑文字,又哪能寫透這些風光所蘊含的至美。唯有永遠保持幻想,保持人與自然界最初的純真,才能抵達遠方。
對於泥拉壩迷濛的美,我想,最好的欣賞,也許就是與她詩意的棲居。[1]
作者簡介
趙修翠,七零後,高校教師,郫都區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