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叔父(葉傳雄)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追憶叔父》是中國當代作家葉傳雄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追憶叔父
叔父去世的信息，是傳標弟告知我的，時間在2018年2月11日下午5時半。得到此信息時，天空開始是灰濛濛的，後來雲層越來越厚，令人窒息。我的心中猶如被千斤鉛塊壓着一樣，感到十分沉重。
送走叔父後，我一直都難於入眠，總覺得叔父仍然不離開我們，他的笑貌時時在我眼前浮現。
叔父生於一九四0年。其時，戰火連綿、民不聊生，葉家大人們日出而作，日落後仍在田間地頭揮汗，即便如此，家中大小一日三餐也毫無保障，生活甚是艱難。新中國建立後，叔父積極響應祖國的號召，爭着報名參軍，保衛國防，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這是一段光榮的歷史，叔父為此常常在人前談起。一九六八年，叔父光榮退伍，後被分到海墾國營烏石農場十八隊擔任一名衛生員。
叔父當衛生員，服從領導，工作盡職盡責。白天，按時出診；晚上，如有連隊隊員需要，其總是及時上門診治。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認認真真，風雨無阻，毫無怨言。
叔父老實厚道，遠近聞名。記得，農場醫院調他到另一連隊擔任衛生員時，他一心只放在診治隊員上，有半年時間領不到工資，生活十分艱難，但他從不過問此事，仍舊按時上下班，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當家人為他去場部醫院查問時，他還在責怪家人不懂事呢。後來，確實是生活過不下去了，他才到管轄的作業區查問，其結果令他大失所望：作業區管理人員已花光他的生活費。我認為，這是自肥的行為，是很不道德的。為此，叔父發火了。他發火起來很可怕，又是拍桌又是敲凳的，還指着作業區管理人員怒吼着。這事鬧到場部醫院，醫院也沒有處理好，他由此才堅決要求再調離的。調回原十八隊後，他又沒天沒夜地為連隊隊員診治，直至退休。可以這樣說，工作半年沒有領到工資這件事，已成為叔父和叔娘一生中難於磨去的印記。而收到連隊衛生員的情況反映後，場部醫院沒有想出好辦法去解決，一直到今天，我也想不明白。
叔父與家人在一起時，都要喝一點米酒，這已成習慣了。他與兄弟見面時，時間一到，大家都為他準備兩碗米酒。這米酒雖然是自釀，但黎家人對釀酒的技術要求是不含糊的：先是上山採摘藥物並製作好酒餅，接着就是把握好酒餅和熟米的比例，待發酵一個月後才入鍋制酒。這樣的米酒，清醇可口，芳香迷人，叔父最愛喜歡喝這種米酒。一見到米酒，叔父就興奮起來，一飲就忘了時間，有時中午坐下來，直喝到晚上，啥時要睡覺了也難說個準兒。有一次，我和父親陪叔父喝酒，兩個小時過去了，我睏倦了就去睡覺。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時還發現父親和叔父仍在喝酒呢。天啊！這哥倆真會喝酒聊天。據傳標弟說，叔父會喝酒這倒沒什麼，從古至今黎家男人都愛喝酒的，只要不爛醉如泥，不亂罵人，不鬧事就好。叫人擔心的是叔父一喝酒就忘事，家人對此很有意見，可他對此仍然一笑置之，我行我素，照飲不誤。叔父醉酒後，一睡就呼呼夢去，從來不清楚太陽何時曬到了自己的屁股。
叔父雖然逢酒必飲，逢飲必超時，但他對家人的感情比大海還要深，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四人幫」垮台以後，天日重明，我參加高考並順利地考取了廣東民族學院中文系，這對我們葉家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叔父知道這個消息後很是高興，當即從十八隊抓兩隻大閹雞來里佳老家辦一桌酒桌，熱情邀請我的恩師王定策和林師錦飲酒，真誠表示答謝。那一次，父親、叔父和我都很興奮，輪流着給我的恩師敬酒。輪到叔父時，叔父激動地說，有恩師的培養，里佳村葉家才出一個大學生啊！我去大學那天，叔父把從部隊帶回的一張棉被送給我。要知道，那張棉被是叔父參軍保衛國防的念想啊！叔父把他最珍貴的禮物送給我，我很感動，我對叔父說：「叔父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以最好的成績回報您。」這張棉被陪伴我度過四年的大學生活。我參加工作後，這張棉被還見證了我四年半的教師生活呢。感謝叔父對我的厚愛！
叔父對自己的子女也是愛護有加的。子女中，只要能上學的，叔父都大力支持。四個子女中，傳標弟讀書最積極，從小學一直讀到大學。其時，家裡很困難，叔父在東借西借的情況下還是咬咬牙支持其子讀書至大學畢業。這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憐天下父母心！
叔父對連隊的人，或是對朋友，都是充滿真情的。路上見到連隊的人，他都上前打招呼，噓寒問暖；與朋友談心，他很率直，從不隱藏什麼；朋友家中有紅白之事，他只要有空都及時參加，為朋友高興而高興，為朋友憂傷而憂傷。
如今，叔父去世了，到另一個世界去了。為此，我祈願：叔父，佛家都說那個世界是一個極樂的世界，您就放心去吧。可喜的是，風水先生說叔父的墳塋與他的命根相符合，確是一塊風水寶地。這墳塋就在叔父的一畝魚塘附近。從墳塋處看，前方有水田，有橡膠林，有檳榔園，有波光粼粼的水塘，地勢開闊，藏水藏風，給人感覺是十分舒心的。田園風光，實在迷人。假如叔父是一位陶淵明式的詩人，他一定會詩興大發，天天吟唱起詩歌來的。我相信，叔父在這裡，天天都會想起他曾經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那感覺會是很美好的吧。由此，我想到了佛家人說的那句話，好心人必有好報。何以見得？有詩為證：
膠林深處百花香，臥看雲舒群鳥翔。
陶令吟哦山月醉，思飛萬里過南疆。
好心腸的叔父，安息吧！您放心，子女們年年都會來祭拜您的；祭拜時，子女們會帶上您最喜歡喝的黎家米酒的。
（2018年2月14日） [1]
作者簡介
葉傳雄（1959.5～ ），海南省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人，黎族。字含章，號黎山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