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題壁次周伯恬原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逆旅題壁次周伯恬原韻是一首七言律詩。詩人感嘆科舉考試的艱辛,以及飽食終日的當權者不知道朝廷已日薄西山、危機四伏,卻依然迷戀着昔日的餘暉,因而說出就此歸隱,與美人佛經相伴,了此一生的激憤語。
原文
龔自珍〔清代〕
名場閱歷莽無涯,心史縱橫自一家。
秋氣不驚堂內燕,夕陽還戀路旁鴉。
東鄰嫠老難為妾,古木根深不似花。
何日冥鴻蹤跡遂,美人經卷葬年華。
譯文
多次經歷科考以後,便發覺它深不可測。科舉場中士子們無所拘束地任意發揮,自成一家之見。
隱藏在堂屋內的燕子完全感受不到秋天的肅殺之氣,路旁的那些烏鴉依然留戀着沒落的夕陽。
美人已經成了老寡婦,怎能再做人家的姬妾?古木年久根深,再也不像盛年那樣繁茂了。
哪一天能夠像天上的飛鴻,離開這個名利之場,剩下美人和經卷,從此結束自己的一生。
創作背景
嘉慶二十五年庚辰(公元1820)三月,龔自珍第二次參加恩科會試,再次失利。此時他已經二十九歲,人近中年,第二次落第對他是很大的打擊。落榜後,龔自珍和友人周儀暐一同離京南下。時值秋天,二人途經富莊驛,相與題詩於驛壁,此詩為龔自珍的和詩。
19世紀初期的中國已是危機四伏,內有農民起義此起彼伏,外有列強環伺虎視眈眈,幾千年的封建帝國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可是,統治者卻自以為安穩得很,朝廷上花天酒地,歌舞昇平,官僚們也多做着皇基鞏固、泱泱大國的美夢。只有少數頭腦清醒、目光遠大的人,才能夠感受到「秋風」「暮氣」,指出所謂「盛世」的實質乃是「衰世」。龔自珍就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個,較早地洞察到了「暮世」的實質,因而在詩中充滿了對國事時勢的憂鬱。
賞析
這是詩人會試下第,從京城返家,途中題壁之作。詩人感嘆科舉考試的艱辛,以及飽食終日的當權者不知道朝廷已日薄西山,危機四伏,卻依然迷戀着昔日的餘暉,因而說出就此歸隱,與美人佛經相伴,了此一生的激憤語。詩中既表現了詩人科場失意的憤懣,也流露出對國事時勢的深切憂慮。全詩以比喻象徵手法刻畫社會現實,將個人遭際與國家命運融為一體,深沉蘊藉,耐人尋味。
首聯回顧親身經歷的兩次科舉考試的失敗,詩人禁不住發出一聲浩嘆,這浩嘆正如晏殊所謂「勸君看取利名場,今古夢茫茫」(《喜遷鶯·花不盡》)的悵惘失望。但是,他並沒有因失敗而一併失去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學問、見識都是獨步一時、自成一家的。而也許正因為是「自一家」,他才屢次落第。「莽無涯」三字把時間延伸到遙遠的未來,含有無限的感慨,沉痛低徊;「縱橫」則又把時間向歷史深處推溯再向未來延伸,同時又把現在的一段拓寬,大有縱觀古往今來、橫視天下當代的氣概,充滿自信,深沉堅定。這兩句一果一因,一嘆一轉,已經蘊含了全詩的大意。
頷聯是全詩的警句,表面是描寫此時此地所見的景與物:秋天來了,堂內的燕子還安臥不動;暮色蒼茫,路旁的烏鴉依然痴戀夕陽而不歸巢。實際上,只要稍微聯繫一下當時的社會背景,就不難發現這兩句詩所隱含的深層意義,那時的清王朝正是處在這樣―種秋風衰颯、暮色濃重的局勢中,眼看着就有被吞沒被覆亡的危險,詩人一路上或許就有許多這樣的見聞。而全國上下仍像堂內燕、路旁鴉一樣,還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燕子是候鳥,秋冬之際必須南遷,否則,北方的冬天將凍結它的生命;烏鴉也得在天黑之前歸巢,否則將遭遇「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曹操《短歌行二首·其一》)的難堪。而詩人筆下的燕和鴉,居然感受不到秋風、暮氣的侵襲,感受不到冬天黑暗死亡覆沒的氣息,由此引發了詩人的哀嘆、焦慮。「夕陽」「暮鴉」意象常見於古詩詞中,確有實寫景物之義,但這裡的「夕陽」應該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李商隱《樂遊原》)一類,與「秋氣」一起,成為王朝漸趨衰落的象徵。這是詩人的深憂,也是他作為政治家的敏銳,先覺者的悲哀,「自一家」的具體表現。
頸聯這兩句意思比較晦澀、模糊,大意是說:天生麗質而不願以姿容媚俗的絕色女子,是得不到人的寵愛的;根底深厚而不能綻開鮮花笑臉迎人的參天古木,也不會得到眾眼的賞睞。「東鄰」「嫠老」似合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賦》中「天下之佳人……莫若臣東家之子」及《左傳·昭公二十四年》中「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等典故,卻又難以指實。這樣就導致對詩句的理解產生一定的分歧。「東鄰嫠老」「古木根深」作感慨解可,作自負解也可;「難為妾」「不似花」作傷心語可,作矜持語也可;就主體言,作詩人的自道看可,作為對方設看也可。聯繫全詩及其創作背景,應該說,這些理解都是可以成立的,而只有同時並存才是較為合理的解釋。詩人才華出眾,思想敏銳,「常為大國憂」,但因為不願趨時媚俗,得不到世人的理解和賞識,一再落第。現在面對周儀暐這個理解他的人,其內心活動的複雜是可以想見的,自傷自負、自憐憐人,種種情感交結一起,難分先後主次。這兩句照應開頭兩句,是全詩所有情結的綰合。
尾聯是說詩人想望着有朝一日像飛鴻那樣高翔遠翥,退出名利場的追逐,伴着美人和佛經,度過自己的一生。「何日」是一種期盼的口吻,而「葬」則語含酸痛。冥鴻遂跡,美人經卷,似帶着一定的哲理和玄義,予人某種啟迪,但同樣撲朔迷離,難以指實。這兩句自是憤激話。其實,由唐至清一千餘年有關科舉的詩中,最不能當真的就是落第詩的結尾兩句。不管它是怎樣的激昂慷慨,還是怎樣的意志消沉,都只是一時衝動。拿龔自珍來說,雖然從這一年開始他「收狂向禪」,但並未真的一生禮佛成為高僧,況美人與經卷也是難以同時捧置在手的。這一次失敗後他又多次赴舉,直至一第,也並未真的「鴻飛冥冥」成為世外高人。這是他的矛盾和不幸,也是時代的悲劇。在「秋氣」「夕陽」中,他空有救時扶世而「自一家」的心與才,卻沒有施展懷抱的時與世。他預感到「堂內燕」「路旁鴉」的危險,卻只能希望像「冥鴻」那樣獨自離開,這也正是那個時代「先覺者」的寫照。
簡析
《逆旅題壁次周伯恬原韻》是一首七言律詩。詩人感嘆科舉考試的艱辛,以及飽食終日的當權者不知道朝廷已日薄西山、危機四伏,卻依然迷戀着昔日的餘暉,因而說出就此歸隱,與美人佛經相伴,了此一生的激憤語。詩中既表現了詩人科場失意的憤懣,也流露出對國事時勢的深切憂慮。全詩以比喻象徵手法刻畫社會現實,將個人遭際與國家命運融為一體,深沉蘊藉、耐人尋味。
龔自珍
龔自珍(1792年8月22日-1841年9月26日),字璱人,號定盦(一作定庵)。漢族,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晚年居住崑山羽琌山館,又號羽琌山民。清代思想家、詩人、文學家和改良主義的先驅者。龔自珍曾任內閣中書、宗人府主事和禮部主事等官職。主張革除弊政,抵制外國侵略,曾全力支持林則徐禁除鴉片。48歲辭官南歸,次年卒於江蘇丹陽雲陽書院。他的詩文主張「更法」、「改圖」,揭露清統治者的腐朽,洋溢着愛國熱情,被柳亞子譽為「三百年來第一流」。著有《定盦文集》,留存文章300餘篇,詩詞近800首,今人輯為《龔自珍全集》。著名詩作《己亥雜詩》共315首。多詠懷和諷喻之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