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骨銘心的記憶(劉世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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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刻骨銘心的記憶》是中國當代作家劉世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刻骨銘心的記憶
人生的道路是漫長的，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你走錯一步，可以影響人生的一個時期，也可以影響人的一生。
——題記·引自路遙《人生》
往事如煙餐館。
蜿蜒曲折的迴廊，巧木雕工的鐫刻，碧瓦琉璃，假山，屏風。中央還有一處人工造就的微型湖泊和水榭，詩情畫意充滿了整個空間。姜育恆的經典老歌《再回首》迴蕩在每一個角落，顯得幽靜而雅致。
幾個多年不見的文友在此聚會，點了幾個素雅的小菜，開了一瓶西鳳十五年，現場氣氛熱烈。談論的話題不外乎對逝去歲月的嗟嘆和紅塵軼事。只有作家C君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聲不吭，滿臉憂傷的樣子。眾人不解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他淡然一笑：「今天是我父親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大家才發現，C君胸前別着一朵小白花。「我就講講關於父親的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吧！」
十六歲那年，我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了S市唯一的省重點高中。八十年代高中升學率很低，一個班也只能考上那麼幾個人精。那年和我一塊上高中的夥伴有二十多人，卻只有我一個考上了省重點，心中那份驚喜和驕傲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
那時高中剛開始試行三年學制，高中設在離家六十多里的小縣城。進校不久便實行了文理分科。究竟學理學文我舉棋不定。父母沒有高深的文化無法幫我抉擇。匆忙之下我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學理科。其實，按我的基礎，不論學文學理都行。但我的全部興趣卻在文學創作上。那是一個文藝復興的年代，每逢上數理化課的時候，我總是低下頭去，偷偷閱讀藏在桌倉里的小說，蕭洛霍夫《靜靜的頓河》、奧斯特洛夫斯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史鐵生《我的遙遠的清平灣》、蔣子龍《喬廠長上任記》等小說曾讓我如痴如醉。然而，就在我把全部精力放在小說閱讀的時候，我的數理化成績竟然糟糕得一塌糊塗，別的科目也學得很吃力，更要命的是我對學習突然沒了激情，數理化門門紅燈高掛，其他科目也只是勉強過關。高中第二學年結束後，我感到自己實在無法念下去了。這時我竟然異想天開的做起了作家夢。我竟然瘋狂的在一月內寫了一部五萬多字的抗日題材中篇小說，還被學校教導主任當做範文在全校師生面前朗讀，我心中暗自得意，同時 我發現幾乎所有作家都有一個坎坷的經歷，他們幾乎都是在農村這個廣闊天地里完成文學積累的，所以我打算輟學，為了自己珍愛的文學事業，我決定提前步入社會，進入生活。
父親得知我的打算後，並沒有阻攔我，他平靜地思索了一下：「還是辦一個休學手續吧！」我心裡不以為然，但還是按他說的辦了。
我的家鄉是一個藏在大山旮旯里的小村莊，當時正值包產到戶，分牛分地分農具，拉牛散社，使我有幸見證了農村大集體的終結。當時農村勞動已完全成了形式上的勞動，大鍋飯已經把人們培養成了磨洋工的高手，消極怠工成了家常便飯，僅僅幾天，我就感到了無聊。不久大集體的生活便永遠劃上了句號。後來的包產到戶更是乏味，各人在各自的土地里幹活，連以前的熱鬧都永遠消失了。
集體生活的結束讓我苦悶，而家中一貧如洗的日子更是讓我煩躁。原先上學對家庭情況一無所知，也漠不關心，真正回到家裡後，慢慢發現家裡更是一個充滿苦惱和令人窒息的地方，曾一度讓我產生了跳崖自殺的想法。
既然回家「面朝黃土，背朝天」，那上大學自然就成奢望了。於是父母就不得不把我的婚事列入議事日程。早在初一時，家裡就給我訂了門娃娃親，後來見我學習還算出色，父親擔憂這婚事靠不住就逐漸冷落了對方。現在看我似乎只有當農民一途了，就舊事重提，彌補前嫌，以修重好。在父母再三催促下，我和她見了面。她很害羞，很瘦，眼睛很大，皮膚黝黑，低着頭用手揉搓衣角，根本不跟我說話，其實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同村的孟華是我這一時期唯一知己和玩伴。他高中落榜後不得不回家務農。他比我大幾歲，和我一樣做着作家夢，也寫了不少很有才華的散文，我們在一起讀書，一起在家鄉的山野里遊蕩。在炎炎烈日下，脫光衣服撲進純淨明澈的水潭裡一起暢遊，在濃郁的樹蔭下，打開一本自己喜愛的書籍，徜徉在書世界裡，在漫漫飛雪中，蜷伏在暖烘烘的土炕頭，一塊兒探討小說人物形象，探討環境塑造，談論葛里高利、旦妮婭、保爾柯察金、冬妮婭和麗達……我們一起憧憬未來。我們一度步行八十里山路，到縣圖書館去借閱過圖書。那是在一個明媚的夏日。夕陽西下，我們沐浴着午後的殘陽往回趕，周遭滿目蒼翠的林木，被血紅的夕陽染成了一片血色，蜿蜒、窄巴的山道連綿不絕，不停在荒草樹林間打彎延伸穿插，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就像我們的人生之路一樣。那段日子至今記憶猶新，令人難忘……
然而，好景不長。浪漫的讀書生活很快被殘酷的現實所代替。人，首先必須學會生活。家庭的貧困和農村環境的惡劣不允許我長期悠閒在書海里。無奈之下，跟別人做起了小本買賣。可趕集擺攤賣了一次麻花後，我就再也不願去了，後來又跟別人收野味，幹了整整一個月，只賺到了幾塊錢。不久我又跟朋友到山外的磚廠里做小工，拼死拼活忙了一天，渾身酸疼，渾身的肌肉就像要掉來一樣，晚上睡得跟死狗一般，一覺醒來就第二天中午了，次日就給人開了！這件事對我的刺激很大，猛然覺得我的出路還應該在學校里。從此，我的想法就又慢慢的開始向考學這方面轉變了。 回到家裡後，村里同齡的夥伴大都外出務工了。孟華也到深圳打工了。找人玩都沒有伴，日子愈來愈單調。我很討厭干農活，父母多次責罵我都不理。我開始厭倦了農村，嚮往着以前學校讀書的生活。就這樣，我在家呆了大半年後，竟然越來越渴望返校，這種願望愈往後愈強烈。以至於每逢周六，一看見同村回家的學生，我就鼻子發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曾有幾次做夢都夢見了我在窗明几淨的教室里琅琅讀書，笑醒來的時候，眼淚打濕了衣襟，我不由暗自慶幸，幸好當時聽了父親的話辦了休學……
看到我實在熬不下去了，父親便托人為我辦了返校手續。重進校門的我突然成熟了許多，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使我徹底明白除了考學我別無選擇。我只有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汗水、哪怕再苦再累，我也只有堅定地往前走了。兩年後，我傾盡一切，拚命努力，終於順利地考進了省師範學院中文系。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道路上一次重要的轉折，更是我邁步重躍的新起點，沒有它就沒有我今天。然而，促成這段人生經歷的，卻是我那沒有多少文化、但十分睿智的父親！無論經過多少年，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在我心靈的扉頁上，永遠雕刻着父親那滄桑、高大的背影。我深深明白：我即使用一生都無法回報父親他老人家對我的愛，但願他老人家在天之靈永遠安息！
C君講完後，幾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姜育恆的歌聲在華麗的餐廳、在耳畔靜靜地流淌—— 再回首
背影已遠走
再回首
淚眼朦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溫暖我
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覆覆中追問
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是最真
再回首恍然如夢
再回首我心依舊
只有那無盡的長路伴着我 [1]
作者簡介
劉世暉，筆名天無涯，陝西麟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