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助楚攻秦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齊助楚攻秦是一篇散文,出自西漢文學家劉向編的《戰國策》。「計者,事之本也;聽者,存亡之機也。計失而聽過,能有國者寡也。」有關國家和個人的重大決策是十分重要和關鍵的,一步走錯,謬以千里。如果沒有採納有關國家存亡的關鍵大計而導致重大決策失誤,那麼國破家亡也很正常。楚懷王是戰國有名的昏君,正是他,使可以與秦國分庭抗禮的楚國走向了衰落乃至滅亡。
【原文】
齊助楚攻秦,取曲沃。其後,秦欲伐齊,齊、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謂張儀曰:「吾欲伐齊,齊楚方歡,子為寡人慮之,奈何?」張儀曰:「王其為臣約車並幣,臣請試之。」
張儀南見楚王,曰:「弊邑之王所說甚者,無大大王;唯儀之所甚願為臣者,亦無大大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大齊王;唯儀甚憎者,亦無大齊王。今齊王之罪,其於弊邑之王甚厚,弊邑欲伐之,而大國與之歡,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而儀不得為臣也。大王苟能閉關絕齊,臣請使秦王獻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齊必弱,齊弱則必為王役矣。則是北弱齊,西德於秦,而私商於之地以為利也,則此一計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說,宣言之於朝廷,曰:「不纐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聞見者畢賀,陳軫後見,獨不賀。楚王曰:「不纐不煩一兵不傷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為智矣!諸士大夫皆賀,子獨不賀,何也?」陳軫對曰:「臣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賀。」王曰:「何也?」對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先絕,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國?且先出地絕齊,秦計必弗為也。先絕齊後責地,且必受欺於張儀。受欺於張儀,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絕齊交,則兩國兵必至矣。」楚王不聽,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無言,以待吾事。」楚王使人絕齊,使者未來,又重絕之。
張儀反,秦使人使齊,齊、秦之交陰合。楚因使一將軍受地於秦。張儀至,稱病不朝。楚王曰:「張子以寡人不絕齊乎?」乃使勇士往詈齊王。張儀知楚絕齊也,乃出見使者曰:「從某至某,廣從六里。」使者月:「臣聞六百里,不聞六里。」儀曰:「儀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使者反報楚王,楚王大怒,欲興師伐秦。陳軫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軫曰:「伐秦非計也,王不如因而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而取償於齊也。楚國不尚全乎?王今已絕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齊、秦之交也,國必大傷。」 楚王不聽,遂舉兵伐秦。秦與齊合,韓氏從之。楚兵大敗於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僅以救亡者,計失於陳軫,過聽於張儀。
計聽知覆逆者,唯王馳。計者,事之本也;聽者,存亡之機,計失而過聽,能有國者寡也。故曰:計有一二者難悖也,聽無失本末者難惑。
【譯文】
齊國幫助楚國進攻秦國,攻下了曲沃(秦地)。後來秦想要報仇進攻齊國。可是由於齊、楚是友好國家,秦惠王為此甚感憂慮,於是秦惠王就對張儀說:「寡人想要發兵攻齊,無奈齊、楚兩國關係正密切,請賢卿為寡人考慮一下怎麼辦才好?」張儀說:「請大王為臣準備車馬和金錢,讓臣去南方遊說楚王試試看!」
於是張儀去南方楚國見楚懷王說:「敝國國王最敬重的人莫過於大王了,我做臣子,也莫過於希望給大王你做臣子;敝國所最痛恨的君主莫過於齊國,而臣張儀最不願侍奉的君主莫過於齊王。現在齊國罪惡,對秦王來說是最嚴重的,因此秦國才準備發兵征討齊國,無奈貴國跟齊國締結有軍事攻守同盟,以致使秦王無法好好侍奉大王,同時也不能使臣張儀做大王的忠臣。然而如果大王能關起國門跟齊斷絕交邦,讓臣勸秦王獻上方圓600里商、於土地。如此一來,齊就喪失了後援,而必定走向衰弱;齊走向衰弱以後,就必然聽從大王號令。由此看來,大王如果能這樣做,楚國不但在北面削弱了齊國的勢力,而又在西南對秦國施有恩惠,同時更獲得了商、於600里的土地,這真是一舉三得的上策。」
楚懷王一聽,非常高興,就趕緊在朝宣布:「寡人已經從秦國得到商、於600里肥沃的土地!」群臣聽了懷王的宣布,都一致向懷王道賀,惟獨客卿陳軫最後晉見,而且根本不向懷王道賀。這時懷王就很詫異的問:「寡人不發一卒,而且沒有傷亡一名將士,就得到商、於600里土地,寡人認為這是一次外交上的重大勝利,朝中文武百官都向寡人道賀,偏只有賢卿一人不道賀,這是為什麼?」陳軫回答說:「因為我認為,大王不但得不到商、於600里,反而會招來禍患,所以臣才不敢隨便向大王道賀。」懷王問:「什麼道理呢?」陳軫回答說:「秦王所以重視大王的原因,是因為有齊國這樣一個強大盟邦。如今秦國還沒把地割給大王,大王就跟齊國斷絕邦交,如此就會使楚國陷於孤立狀態,秦國又怎會重視一個孤立無援的國家呢?何況如果先讓秦國割讓土地,楚國再來跟齊斷絕邦交,秦國必不肯這樣做;要是楚國先跟齊國斷交,然後再向秦要求割讓土地,那麼必然遭到張儀欺騙而得不到土地。受了張儀的欺騙,以後大王必然懊悔萬分;結果是西面惹出秦國的禍患,北面切斷了齊國的後援,這樣秦、齊兩國的兵都將進攻楚國。」楚王不聽從,說:「我的事已經辦妥當了,你就閉口,不要再多說,你就等待寡人的吧!」於是懷王就派使者前往齊國宣布跟齊斷絕邦交,還沒等第一個絕交使者回來,楚王竟急着第二次派人去與齊國絕交。
張儀回到秦國之後,秦王就趕緊派使者前往齊國遊說,秦齊的盟約暗暗締結成功。果然不出陳軫所料,當楚國一名將軍去秦國接收土地時,張儀為了躲避楚國的索土使臣,竟然裝病不上朝,楚懷王說:「張儀以為寡人不願誠心跟齊國斷交嗎?」於是楚懷王就派了一名勇士前去齊國罵齊國,張儀在證實楚齊確實斷交以後,才勉強出來接見楚國的索土使臣,說:「敝國所以贈送貴國的土地,是這裡到那裡,方圓總共是6里。」楚國使者很諒訝的說:「臣只聽說是600里,卻沒有聽說是6里。」張儀趕緊鄭重其事的巧辯說:「我張儀在秦國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怎麼能說有600里呢?」
楚國使節回國報告楚懷王以後,懷王大怒,就準備發兵去攻打秦國。這時陳軫走到楚王面前表示:「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懷王說:「可以。」於是陳軫就很激動地說:「楚國發兵去攻打秦國,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大王實在不如趁此機會,不但不向秦國要求商、於600里土地,反而再送給秦一個大都市,目的是跟秦連兵伐齊,如此或許可以把損失在秦國手裡的再從齊國得回來,這不就等於楚國沒有損失嗎?大王既然已經跟齊國絕交,現在又去責備秦國的失信,豈不是等於在加強秦、齊兩國的邦交嗎,這樣的話,楚國必受大害!」 可惜楚懷王仍然沒有採納陳軫的忠諫,而是照原定計劃發兵北去攻打秦國。秦、齊兩國組成聯合陣線,同時韓國也加入了他的軍事同盟,結果楚軍被三國聯軍在杜陵打得慘敗。可見,楚國的土地並非不大,而人民也並非比其他諸侯軟弱,但是之所以會弄得幾乎要亡國的慘境,就是由於懷王沒有採納陳軫的忠實良言,而過於聽信張儀詭詐遊說的緣故。
【評析】
張儀這次充當了一次國際騙子,把楚懷王騙得既失去了友邦,又丟失了土地。然而國家之間是非道德的,絕不象人與人之間有溫良恭謙讓,國家之間暴力、詭詐經常使用,一切踐踏道德的舉動在國家利益這個大前提下獲得了正義性。象意大利政治學者馬基亞維利,他最先將政治從世俗道德中脫離出來,第一次讓世人明白:政治中自有道德,但絕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日常情理。我們不能指責張儀,只能怪楚懷王政治上的幼稚和愚昧。 反觀張儀之所以能將楚懷王玩弄在股掌之間,說服一國之君就象哄小孩一樣,關鍵在於他已經揣摩到楚懷王的貪慾、眼光、意志及智力的多寡和大小了。楚懷王不知道張儀分化瓦解之計,圖謀幾句空口的承諾,就自剪羽翼和自棄依靠,而且不聽智者的存亡大計,其智力的低下讓人吃驚,但是想想巧舌如簧的張儀對他的利誘,就知道原來是利令智昏!愚昧的根源在於心貪,小小的利益就可以把他誘惑得連盟友都出賣了。因此,要想說服對方,先要作好揣摩對方的功夫,然後對症下藥、以明顯的利益誘惑之,如此就能在說服他人的過程中始終占主動、控制的地位。另一方面,在他人打算給你明顯的利益時,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分析一下,對方到底要得到什麼,其後果意味着什麼?[1]
作品出處
本文出自《戰國策》。
《戰國策》(Intrigues of the Warring States),是一部國別體史書。是戰國時期遊說之士的著作。主要記載戰國時期謀臣策士縱橫捭闔(bǎi hé)的鬥爭。全書按東周、西周、秦國、齊國、楚國、趙國、魏國、韓國、燕國、宋國、衛國、中山國依次分國編寫,分為12策,33卷,共497篇,約12萬字。所記載的歷史,上起公元前490年智伯滅范氏,下至公元前221年高漸離以築擊秦始皇。是先秦歷史散文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著作之一。
《戰國策》是我國古代記載戰國時期政治鬥爭的一部最完整的著作。它實際上是當時縱橫家〔即策士〕遊說之辭的匯編,而當時七國的風雲變幻,合縱連橫,戰爭綿延,政權更迭,都與謀士獻策、智士論辯有關,展示了戰國時代的歷史特點和社會風貌,是研究戰國歷史的重要典籍,因而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該書文辭優美,語言生動,富於雄辯與運籌的機智,描寫人物繪聲繪色,常用寓言闡述道理,著名的寓言有「畫蛇添足」「亡羊補牢」「狡兔三窟」「狐假虎威」「南轅北轍」等。這部書有文辭之勝,在我國古典文學史上亦占有重要地位。
《戰國策》是我國一部優秀散文集,它文筆恣肆,語言流暢,論事透闢,寫人傳神,還善於運用寓言故事和新奇的比喻來說明抽象的道理,具有濃厚的藝術魅力和文學趣味。《戰國策》對我國兩漢以來史傳文政論文的發展都產生過積極影響。[2]
編者簡介
劉向(約前77—前6)又名劉更生,字子政。西漢經學家、目錄學家、文學家。沛縣(今屬江蘇)人。楚元王劉交四世孫。漢宣帝時,為諫大夫。漢元帝時,任宗正。以反對宦官弘恭、石顯下獄,旋得釋。後又以反對恭、顯下獄,免為庶人。漢成帝即位後,得進用,任光祿大夫,改名為「向」,官至中壘校慰。曾奉命領校秘書,所撰《別錄》,為中國最早的圖書公類目錄。治《春秋彀梁傳》。著《九嘆》等辭賦三十三篇,大多亡佚。今存《新序》、《說苑》、《列女傳》等書,《五經通義》有清人馬國翰輯本。原有集,已佚,明人輯為《劉中壘集》。生平事跡見《漢書》卷三十六。[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