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 蜜(應敏潔)
作品欣賞
閨 蜜
閨蜜是這幾年流行起來的稱呼,在以前,我們都說是髮小,是姐妹。我是對新鮮詞彙不太感興趣的人,總覺得很多新創的詞彙是少了些傳統意義上的優雅的,唯獨閨蜜這個詞,我喜歡。你想想看,閨,閨閣之中,可見是相識於幼時,年代久矣!蜜,比糖多了份辛勤的感覺,是提煉後的甜,即使膩歪但不會倦怠的那種甜。所以,我特別珍惜這個身份。但凡把我當閨蜜看待的人,我也是願意掏心掏肺去對待的。
時間回到快30年前的夏天,那是我大一的暑假,我正處於大一的醫學生都差不多的狀態,一知半解,但是願意用我僅有的一點點醫學知識為他人答疑解惑。我和我的閨蜜坐在我房間里聊天。我們漫無目的地聊着,關於我學校里的趣事,關於她剛剛墜入愛河的美好,當然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憧憬!末了,她告訴我,最近老是覺得頭疼,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自作聰明地回答她:不會是跟例假有關係吧?也或者是上班太辛苦了?她聽了,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那就不擔心了!她笑着說。然後,我們就揮手道別了!我回到我的學校繼續學業,她回到她的工廠繼續上班。
她原來時不時會寫信給我,二十多年前沒有手機,這是我們聯繫最方便的形式。但是開學後,沒有收到她的隻言片語,於是趁着開秋季運動會溜回家的間隙,我到她家裡去找她,打算問一下她怎麼就突然失去聯繫了?
我熟門熟路打開她家的大門(那時候我們常常沒有關上大門的習慣),她在她家一樓的走道里,背對着我坐着,十一月的天氣並不冷,但是她戴着一頂毛線的帽子。我大聲地喊着她的名字跑過去。她慢慢地轉過頭,像極了電影裡的慢鏡頭,她什麼也沒有說,看着我,眼淚就下來了。後來我知道,她戴帽子是因為開顱手術後頭髮沒有長回去,她不說話是因為當時的她根本開不了口!兩個月的時間,她的人生徹底顛覆了!她的頭痛根本不是偏頭痛,當時我們的縣醫院沒有頭顱CT,她是到了隔壁市醫院檢查才知道得了腦瘤。然後去省城做了手術。她不寫信是因為她根本提筆的力氣都沒有!我從她媽媽口中知道了這一切。我們開始抱頭痛哭,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自責,我當時憑什麼就安慰她沒事?我為什麼不建議她早一點去檢查?我為什麼還沒有畢業就在她身上當了一次庸醫呢?
但是她顯然沒有怪我的疏忽,一年之後,我接到了她的信,歪歪扭扭幾個字,她愉快地告訴她,終於學會用左手寫字了!她也開始一個字一個字開口學說話了,很慢,很努力,發音很含糊,可是我發現我居然都能聽懂!再後來,我只要回家就去看她,似乎是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時時提醒我:不能再失聯了,有時候錯過一時就會錯過一世!
因為生病,她失去了戀愛的勇氣,我鼓勵她,死神不要你,就是因為你命中注定會遇上你的真愛!學會微笑着接受!她如期做了新嫁娘。她不敢生孩子,怕自己的不幸會遺傳給孩子,我告訴她,沒有人能剝奪你當媽媽的權利!寶寶出生的時候,我第一個把那個粉嫩的小生命抱入懷裡,然後珍重地展示在她眼前。我們一路走來,沒有再錯過彼此人生中的片段
三十幾年時間仿佛也就一瞬間!
四年前,我車禍躺在床上,腦出血。連刷牙都成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種種客觀原因,我的家人不能時時刻刻照顧我,她扔下老公和孩子,陪着我睡在醫院的硬板床上,半夜裡,我常常能聽到她細微的翻身的聲音,她很瘦,硬板床常常硌得她全身疼痛,她不吭一聲,她幫我洗臉刷牙,幫我做所有污穢的事情。神奇的是,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感,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順理成章!她柔弱的肩膀竟成為我那段時間最有力的依靠!
現在,我只要是不上班的日子裡,就會打電話給她,然後相約一起去金湖走路,沿着湖畔的小路,我們可以一圈圈繞着走,我們已經到了喜歡回憶的年紀,總是一遍遍說着十四五歲時的青春。我們也喜歡一起吐槽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不愉快,然後當對方的那個樹洞,安靜地聆聽。今天,我們照樣在湖邊散步,她忽然說:其實我不是太愛說話,跟別人在一起,我一開口他們就聽得出我不正常。但是,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講很多很多的話!那一瞬間,我仰起頭,生怕淚水溢出眼眶驚嚇了她!
有人問撒貝寧跟尼克買提,你們之間的關係如何?撒貝寧說,怎麼說呢?我是那個關鍵時刻會替他擋子彈的人!小尼補充一句:我是那個隨時會為他擋子彈的人!我不知道擋子彈是什麼概念,但是我知道,我們是會相互為對方擋風遮雨的人,我們是對方的樹洞,樂意傾聽世界上所有的歡樂與憂愁!
直到永遠![1]
作者簡介
應敏潔,武義縣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