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的春天(清音)
作品欣賞
「狗蛋」的春天
今天對狗蛋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屋子裡的每個人,都決定着他的命運——該去誰家生活,這次又會「花落」誰家呢?狗蛋期盼着,等待着……一種煎熬,心痛,敲打着他的心房,老天保佑吧!
狗蛋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從在娘胎里,他就煎受着無法忍受的摧殘。母親老來生子,前面本來就已經七八個孩子了,兒子該結婚的結婚,女兒該出嫁的已出嫁,一大把年紀了,再生還不被人笑死,再說孫子都老大了。想着想着,她就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要這個孩子,但她羞於啟齒,去醫院又怕大夫笑話,只好自己買藥來,自己墮胎。誰知,吃了各種藥(估計不是打胎藥,是各種家常用藥,只是加大了藥量而已),孩子就是不出來,她拚命的幹活,想通過繁重的體力累垮自己的身體,同時又把肚子撞向堅硬的東西,各種「絕活」都用上了,最後的結果還是無濟於事。可憐的狗蛋在娘的肚子裡拼了命的掙扎,生存,終究沒挺過毒藥的迫害,成了殘疾。
他的嘴半歪,頭一直仰着,眼睛老是望着天,走路高一腳低一腳的,不知小時候摔了多少跤。除了這些缺點,狗蛋再沒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高高的個兒,皮膚很白淨,眼睛大大的,還多了一層雙眼皮。人們時常感嘆,要不是這樣,他應該是兄弟姐妹中最英俊的一個!
同齡的孩子老跟在後面看熱鬧,不知什麼時候又給起了一綽號——望天仔。母親可能很內疚吧,小名給起了個「狗蛋」。以後,不管母親去那裡,狗蛋就拽着母親的衣角跟到那裡,母親吃什麼,也少不了他的一口,生活倒也過的順心順利。
天有不測風雲,母親撒手人寰(父親在他七八歲那年也去世了)狗蛋的天塌了……
母親活着的時候,他跟着母親住在小哥家,母親過世了,當着所有親戚朋友的面,經一番商量,小嫂子很樂意仍讓狗蛋住她家,狗蛋當然很高興,況且小嫂子對他也不錯,自然也就住小哥家了。聽說哥嫂子出去幹活,他還能幫着看門看孩子,家裡也樂融融的。大家都鬆了口氣,都豎着大拇指夸小嫂子——心腸真好,此女不是一般女子!
轉眼四五年過去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只知道狗蛋又去了另外一個哥家,呆了沒一年又出來了,說實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誰也不能說個所以然來。但這次實在沒辦法,舅舅出面,請了村子裡有頭有臉的人,再把兄弟姐妹召集一起,準備來一次徹底的解決。
老大依着炕岩蹲着,嘴裡叼着一根煙,吸完一根又點燃一根,不時地用腳踩踩煙頭,繼而長出一口氣。大姐坐在一根小木頭棒上,低着頭,老是砸吧嘴唇,手裡拿着一串珠子,不停的來回的撥弄。其他的幾位都一樣,杵着頭,默不作聲,任煙霧繚繞。舅舅忍不住開口了:把你們叫來是幹什麼呢都知道嗎?一個一個不說話,啞巴了,說說狗蛋去誰家?你們先商量商量怎麼辦?這時請來的一位老者也隨聲附和:就是麼,你們兄弟姐妹這麼多,難道就不能照看一個弟弟嗎?這麼好的社會,有那麼難嗎?你看外面有多少好心人,幫助了多少有無家可歸的人,有的甚至把孤兒領回家撫養,沒見過總電視看過吧?況且狗蛋有低保,有殘疾人補助,撒扶貧政策來他都有的,可以說是國家養着他,就需要你們的一點親情,這點都做不到嗎……好一頓數落!
「舅,叔,我們也是嫁過門的女兒了,狗蛋去我家,我也做不了主,但要錢要吃的多少我都給」大姐終於開了口。「就是,就是,大姐說的對,我也是這個意思……」妹妹接過大姐的話連說帶點頭。
「我在外面打工租的房子,幾個孩子上學花大錢,我實在沒辦法,也沒地方讓狗蛋去住,一年出多少錢多少面我都能成!」另一個哥說,不知誰輕微的「哼」了一聲!
聽着他們說的話,狗蛋好難過,他仰着頭,一會兒轉向這邊,一會兒轉向那邊,他多希望有個哥姐,能義無反顧的站出來收留他,他眼裡噙滿了淚花,要是母親在多好啊!就不會麻煩這麼多人了。「我每頓吃的也不多,生活也能自理,就需要你們的一間屋子……」狗蛋幾乎在哀求,聲音小的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舅舅抹了一把眼淚,心裡在埋怨妹子,乾的這叫什麼事啊,「禍害」的誰都不得安生!
又是一陣沉默,些許,舅舅命令式的語氣,老大說話,你是老大你說怎麼辦吧?以前的孩子,只要是舅舅說的話,那就象「聖旨」一樣,不管什麼事兒都百依百順。現在呢,舅舅的話還有那麼高的威望嗎?
令誰都沒想到,老大站起來,「舅,狗蛋去我家吧,我家孩子都在外面,房子空着呢!以後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隨後,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悶氣……長兄如父,本該如此!
狗蛋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多希望這次能長久的住在大哥家,三十歲的他,再也不想飄忽不定了。
前些日子有人見到狗蛋了,他穿戴整齊,明顯胖了,見了誰都打招呼,一臉的笑意,只是歲月在他白淨的臉上也刻上了痕跡——鬍子巴拉的。
春天說來還真的來了,在狗蛋有點秋季色彩的臉上,陽光暖暖的!
作者簡介
清音,男,江蘇三強律師事務所律師,蘇州大學法律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