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早晨的速寫(劉亮)
作品欣賞
一個早晨的速寫
一家的鬧鐘響,家家的鬧鐘響。
有音樂的,有雞打鳴的,有好聽的歌曲的,鬧鐘的鈴聲在村子的上空匯聚成了一個音樂的熱鬧的地方。然後是此起彼伏的推開房門的聲音。有的輕輕推開自己的木門,再輕輕地合上,有的人家的鐵門可能是損害了,就是嘩嘩啦啦一陣子,非常地刺耳。
仔細地聽,你能聽到一名女子對自己丈夫的囑咐,給孩子好好檢查今天的作業,中午吃飯不要糊弄,孩子在長個子的時候,身體不敢缺了營養。做丈夫的就撓着一頭亂髮,睜不開惺忪的睡眼,含含混混地答應着。
更貼心的是問着出門的人,水杯子帶好了沒有,一定多喝水,毒毒的日頭下,誰能保證不中暑。
這是魯西南大平原上的一個小村子,和它臨近的村莊裡此刻都在上演類似的一幕。大地還在熟睡,一切都是靜靜的,似乎能聽到大地跳動的脈息。天邊的最初的一道魚肚白還沒有顯現出來,這讓司晨報曉的大公雞也迷惑自己是不是起晚了。大樹和房屋都還露出迷迷糊糊的一些輪廓,但是村裡的人三三兩兩的已經從自己家裡出來了。
靜寂的拂曉里,有微微的涼風吹來,鄉人們重重的腳步踩在土地上,噗噗踏踏,就像踩在每一個守着孩子在床上躺着的人的心裡。每個人相互遇見了,就小聲地打着招呼,一塊往村頭的大柳樹下聚集。我也被鬧鐘喚醒,揉揉發酸發脹的胳膊,抖抖精神,也就起來了。母親已經拾掇好了一切,就等着我一塊出門。
我們都是準備去金鄉去打短工,去挖蒜,那裡是全國有名的大蒜之鄉。在我們去村頭走過的路旁,麥子成熟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再有十天,我們就可以收割麥子了,而現在它還在讓果實更沉實一些。在等待割麥子的時候,我們要先來一次更為辛苦的勞作,金鄉的大蒜在等着我們呢!
今年的村子了去挖蒜的也不少,等我們集合在樹下看的時候,毛估估也有二十多個人。大家都沒有第一天的興奮勁,一個個露出睡眠不足,過度勞累的苦相。但是誰會願意退縮呢。每天的收入都是驚人的,平時打工是掙不了那麼多的。集中的這幾天,如果不出意外,堅持下來,每個人都會有幾千塊的收入。這無疑是誘人的。
天還是黑一點,看不清楚人的臉。一個年輕的婆姨把一個手電筒放在一個大的樹杈之間,好像一個探照燈一樣。她的頭髮鬆散着,拿着一個孩子的作業本在記着人名,而她的男人已經坐在車裡抽煙了。
這是一對年輕的夫妻,跑了幾年買賣,就買下這輛二手的中巴車,平時跑買賣,這個時候,車子就是專為到金鄉挖蒜人的乘車工具了。
村子裡為有這樣的一輛像模像樣的車而覺得底氣足,實在是這樣的事情不多,大多是乘坐一輛三輪車,人是一排排的坐着,很難受,也很不安全。但是農人什麼苦受不了呀,擠擠挨挨的到地方就行啊,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一輛客車出現。
現在家家都有電動車了,所以更多的是電動車大軍在路上駛過。我抬頭望望公路上的車輛,大多是電動車在行駛,一道道的光照亮前方的路。
大家都排着隊把來回兩趟的錢交給鬆散頭髮的女子,邊給錢邊羨慕地說:「還是你們兩口子會掙錢,不用蹲着爬着去挖蒜,輕輕快快地就把錢掙到手裡了。」
那女子點着頭,心裡默數着錢數,等她抬起頭來笑着說:「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呀,我們也擔了一份責任啊!」
此刻人聲咯咯嘮嘮,都在談論昨天幹活的見聞,因為來回的路上他們都是要在車上睡一覺的。有人發現一個嬸子沒有來,就問別人大嬸子是不是起晚了,有人就說別等了,累趴下了,昨天晚上就回來輸水去了。人群里就一聲聲嘆息。大家有人在想自己能不能把這個挖蒜季給完完整整地撐下來。
孩子的學費指望着這個錢,馬上要割麥子了,希望能添補一下農具,自己和家人都該有個換季的衣服。當然有人還有更大的雄心,希望自己去翻蓋一下屋子,這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錢,就要從挖蒜這個事情上出。
苦,都知道苦,可是苦能換回生活的甘美,這是每一個農人最樸素的想法。車子在路上越走越遠,倚在門口的老婦人為自己不能去多掙一點錢而暗自傷懷。
村子又恢復了平靜,雞蹲在樹上抖了抖翅膀又睡着了。男人的鼾聲如雷,哪一家裡有女人起來給孩子把尿的聲音,但隨即又悄沒聲息了。隔着起伏的麥浪,看見南邊的公路上,一輛輛電動車駛過去,那真是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後面的燈照着前邊的車,而前面的車子則照出一根長長的光柱,都在趕往同一個地方。
作者簡介
劉亮,供職於兗礦濟寧二號煤礦,兗礦文學創作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