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陝西人與一所維吾爾族鄉村學校(漠風)
作品欣賞
一個陝西人與一所維吾爾族鄉村學校
上課的鈴聲響了,師生們像飛歸的鳥一樣,紛紛奔向教室。那時下午的烈日被樹蔭遮蓋了,走進校園的林蔭道上,一絲涼爽自然會浸透全身。和夏阿瓦提中學是南疆一所普通的鄉村中學,她位於新疆喀什地區伽師縣和夏阿瓦提鄉,校園很美,也很幽靜,50多個班級像田野里的苗圃,一排一排相間在樹叢中,孩子們的讀書聲像音樂一般,會時時進入你的耳際。
因為曾經做過教師的緣故,每到一地,總喜歡都校園走走。我隨「三民」工作組所住的英艾日克村就屬於和夏阿瓦提鄉管轄,距離鄉中學也就三、四公里。和夏阿瓦提中學有着2500多名師生,全部都是維吾爾族,據說這所學校始建於1958年,算起來也有50多年的辦學歷史,在這樣一所學校里,竟然只有一名漢族人,他就是校黨支部書記楊建輝,而且是我的陝西同鄉,這讓我非常吃驚,他是如何在全部說維吾爾語的環境中生活?他是否成了一個啞巴書記嗎?腦子裡立刻會冒出「一個漢族書記和他的2500名師生」,於是我有了強烈認識他的願望。2015年五一節到了,這個漢族書記帶着他的鄉政府教育部門領導來工作組慰問,這讓我非常感動。作為「三民」工作組,我們只住在村里,與鄉里教育部門很少打交道,如果說工作生活艱苦,他們長年堅持在基層一線,而一個漢族人生活在2500人維吾爾族師生中間,其生活中的不便和艱辛就可想而知。
和夏阿瓦提中學黨支部書記楊建輝就這樣進入了我的視野,他說自己是陝西西安人,當兵出身,是留疆工作的鄉村幹部,曾經在和夏阿瓦提以外的鄉當過副書記,現在依然是和夏阿瓦提鄉黨委委員,主管全鄉的教育。我說自己是楊書記的同鄉,但境界卻沒有他高,我從陝西來疆當過9年老師之後就跳槽了。而鄉村教育到底有多難?住村之後我才知道,語言障礙是最很難逾越的,極端宗教勢力的陰霾也時時干擾着國家正常的教育。擺在楊建輝書記面前的問題很多,首先他作為一名漢族書記怎麼與2500名師生進行交流和溝通?其次在師資嚴重缺乏,特別是國語普通話教師嚴重缺乏的情況下,怎麼開展「雙語」教學?再次如何讓學齡兒童都能夠百分之百的入學?其實這些問題放在國內任何一個地區都不是問題,而放在南疆卻是最大的問題。
南疆農村主要以維吾爾族為主,他們的母語就是維吾爾語,在維吾爾族占百分九十以上的比例中,推廣國語普通話何其難矣!在我與楊書記的交談中,偶兒見到他也不時與其他老師用維吾爾語打招呼,可見他的維吾爾語言交流已經不是什麼問題,這是在南疆工作幹部的基本能力,自己必須學會維吾爾語,這才是與當地維吾爾族人交流的工具,但是,學校老師中能用國語普通話交流的人就比較少。在和夏阿瓦提中學最讓楊書記頭疼的也是教師,全校有近200個編制,一部分編制空着,還有部分老師在外學習,因為學校以女教師為主,經常有產假,生兩個孩子,就得休兩次次產假,有時小產也得休假,實際上能夠正常教學的老師只有120個左右,教師缺乏,國語普通話老師更缺乏,即使有個別志願者大學生,也都是暫時的,他們大多來自喀什師範學院等院校的維吾爾族師範生,一般半年就走人了,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在全校50多個班級中,只有18個班開設了國語普通話教學,其餘還是維吾爾語教學,不是楊書記不想開「雙語」教學班,而是因為缺乏「雙語」老師,對一個鄉村中學來說,推廣「雙語」教學也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真可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和夏阿瓦提鄉是伽師縣人口眾多的一個貧困鄉,全鄉有41個村,5.3萬多人口,人均1.8畝地,全鄉人口比起有些縣人口都多,同時文盲率也相對較高,以我住的英艾日克村為例,整個村里找不到幾個初中畢業生,沒有一個人會說國語。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如果照此發展下去,南疆的農村教育非常危險。楊書記說只要孩子能入學,現在什麼國家都全免,學費全免,吃住全免,就這樣一些孩子說來就來,說不來就不來了。其根源主要是農民們對教育不重視,當然也與近幾年極端宗教勢力的滲透有關係。據說和夏阿瓦提中學有一個學生考取內高班,家長無論如何不讓孩子去,一些孩子這樣過早地結了婚,然後早早做了父母,類似這樣的情況,讓楊書記很煩惱。
當然楊建輝書記不僅僅是和夏阿瓦提中學的書記,他還是鄉教育專干,主管全鄉教育,這其中包括中學、小學、幼兒園以及職業教育培訓,擔子重壓力大,我想在南疆去宗教極端化背景下,一個鄉村中學的黨支部書記是需要何等的能量,才能撐起一片教育的藍天啊!據說,和夏阿瓦提鄉現在孩子們入學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這應該是令人欣慰的,但是教學質量很難保障,主要還是取決於師資力量的提高。楊建輝書記說這已經很不錯了,只要孩子們不失學,學校就會想辦法改善辦學環境。說到這裡,楊書記也自豪地提起學校老師自發成立的「春蠶基金會」,為了保證家庭困難孩子都能上學,一個叫烏斯曼·司馬義的老師發起了這個基金會,並得到了部分老師的響應,一些老師每月幾十、上百元地投入基金之中。
離開學校時,我對楊書記說自己做過教師,似乎有點與楊書記套近乎,但我可以想象到,一個身在異鄉的陝西漢子,除管理全鄉教育之外,他又是如何走村入戶,動員家長把孩子送到學校里。我知道陝西人是有一種倔勁兒,從楊建輝書記臉上,我看到了他對和夏阿瓦提教育事業的自信。[1]
作者簡介
漠風,陝西神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