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泽诗选(一泽)
作品欣赏
一泽诗选
湖边书店（组诗）
〇湖边书店
在水路与陆路的岔路口
有一家用纯白命名的书店
密密的绿萝睡在它的头顶
与脸颊
门户大开
是它对人类的欢迎
湖水的呼吸掠过沿岸的柳条
携带上植被的祝福
涌入书店
周旋于木架和书页砌成的堡垒中
给予问候 降下洗礼
书册没有包装，没有外在的约束
我得以小心窥见它的内心
聆听它灵魂的不平
虚空是我们交流的媒介
走出书店，回首
它仍旧敞开怀抱
一如开始
平静的水面上
太阳对镜自视
害羞得无地自容
悄悄隐去面容
独留外向的天空在镜中招摇
当光由炽烈变得温柔
书店的喘息愈发沉重
沿玄武湖绕行一圈
书店隐匿在无边的沉默中
〇环山公路
上山的路是一段环形公路
一侧靠山，一侧接光
卷毛小狗先我一步光临
细碎的步伐是最热情的回应
路的一侧
以黄白相间的安全警戒线为梁
以挺拔的路障为基
为大地搭建了一座伊甸园
并把人类驱逐
黄昏的霞光让天空褪色
雀鸟在山顶求爱
绿植低头回绝
我随黄色指示线
攀至与树梢齐平处
和顶叶交谈
绕过一个大弯
山与光交换了位置
在不规则的顶部平台上
树木被穹顶驱赶
干冷浓郁的空气
饥不择食
啃食掉所有不值一提的烦恼
寻一处台阶下山
又撞入凉亭的臂弯
轴对称的建筑有着
数学意义上的俊美
那四方微微翘起的檐角
勾住即将谢幕的夕阳
〇窗上的雨滴
高铁列车驶过一片农田
穿过一个隧道
还未来得及呼吸一口空气
雨滴就发来了请柬
邀请他共赴一场约会
淅沥的雨滴被风赋予了新生
需要用上百时速来证明自己的魄力
他们各自为营
占据玻璃的每一块空间
他们又团结互助
水滴也可以汇成细流
蛇形的曲线有圆滑的美感
在空气中纵横交错
像被显微镜放大的植物叶片
叶脉和叶肉总是相得益彰
列车速度好像越来越快
雨滴也被焦虑同化
急于回到团队的意识
让他们乱了方向
聚合又或是分崩离析？
雨是无形的生命
抓不住也读不懂的
他对列车低语
催促前行
然后忘记这场短暂的相遇
我低头用文字迅速记录
再看窗外
列车已跨越一片天地
再不用单恋天空和雨滴
〇去看海鸥
靠近沙滩的海面上
停留着一片海鸥
海浪成平行线
规律地漫过海滩
送来大海的晨安
墨镜里的世界单纯单调
是现实的平方
有复古胶片的底色
海鸥自由地在海面起落
伴着涛声歌唱
忽而又在海面疾飞
勾勒出一条直线
沿着阶梯向下
海边的碎石地松软
上边的礁石密布着贪婪的藤壶
人们在此献上虔诚的面包
乞求半分低飞的怜悯
踏上浅海的礁石
投入海的怀抱
海鸥那纯白的羽毛下
隐藏着一片低调的灰
覆盖了整个腹部
然后
嗅到潮湿的咸味中含着一丝苦涩
海鸥是动态的艺术
辅以海浪油画般的质感
随即盘旋直上
似在对天空宣战
涨潮了
海水满上崎岖的礁石
我转身离开
留下海鸥飞翔在天空的倒影中
愈来愈蓝
〇千佛山顶
在接近千佛山顶的地方
我们两人穿过兴国禅寺
又跨过一个小门
把斑驳的阶梯踩在脚下
把索道抛入虚空
用时间的年轮掩盖滑道
虔诚的香烟还在祈祷
抚慰着敏感的鼻息
顺着将成九十度的曲折阶梯向上
我们急于探寻阳光和风的背影
山顶的季节总是滞后
石块亮出利齿
微凉的风在为枯枝吊唁
沉默的庄严是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
我感到呼吸急促
心脏需得使用不可一世的频率
来表达自己的尊敬
千佛山顶是熟悉而陌生的
天下的山和山都是一母同胞的
山上的树和树也是根茎相缠的
石上的人和人更是紧紧相依的
我们站在山顶的阳坡上
置身于肃穆的亮光中
身后的阴影里有着未知的神秘
〇赏樱花
樱花开在静静的夜里
在无人的枝头浅眠
她细嫩的花蕊像是颤动的睫毛
一眨一眨
在瞧瞧回应星的蜜语
大道上路灯排列得很整齐
一直向尽头的黑暗延伸过去
有几盏探秘到柔软的花心
在寒夜中点亮几处温暖
她弯下了腰
赐予大地高不可攀的美丽
今夜的沉睡，明日的苏醒
像吞服了一粒甜蜜丸药
遗憾或是欣慰，我不知道
午夜渐渐迫近
我只能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然后回味她曾经的呼吸
〇慢火车
初始站的铁轨铺在海边
像一条坚强的龙骨
绿色的铁皮下
有五脏俱全的钢铁身躯
挤过人群，发现
匆忙的改签让床玻璃蒙上一层灰烬
把大海映出几分忧伤
左侧的窗户像一幅静止的壁画
庄严肃穆
右侧则闪过走动的人影
一动一静
似在两个次元中穿行
数字跳入正点
火车缓缓移动身体
接着又加快转速
不给后悔留一条生路
我知道
思虑万千其实和脑袋空空一样
没有结果
手中的鸭掌甜辣交欢
提醒味蕾要保持激情
流动的白酒味让火车内部，
时间停滞
我说不清这种感觉
只感到火车继续向前
驶进交叠的夜色中
〇海上日落
坐在一片碎石上
看着海浪漫湿眼前的石块
留下一片褐色的阴影
孩子投掷没有姓名的石子
刺破大海的皮肤
激起几声哀嚎
粘糕中的糯米在口中融化
混着绿豆泥的清甜
填充着胃的空虚
我的包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本记满诗歌的手账
和一瓶即将见底的可乐
远处的海面开始沸腾
快艇加快了马达
在和塞壬的歌声对抗
清澈的海水定能孕育出人鱼的善良
人们没有停下投石
太阳也没有从西方落下
新的浪花被一次次激起
那片海
以及无数颗碎石的重量
〇海浪和礁石的幽会
今夜
深入大海的公园没有亮灯
颗粒感的月光
铺满风来的轨道
灯塔亮起
海浪和礁石牵手共舞
一转身
海浪的长裙被微微掀起
蕾丝边的裙尾划出一条曲线
她舞步飞扬
礁石痴痴地望着她
然后将她托举至空中
风的奏鸣此时已达到高潮！
海浪退回，松开手
赶着午夜的钟声
她说:明天，明天
明天我一定再来
涛声落幕，海浪退场
剩礁石在原地发愣
灯塔亮起
目送着她离去
〇海风
海岸线成扇形展开
浪花奔涌过来
后浪追逐着前浪
正在赛一场马拉松
累得口吐白沫
却送来月亮的潮汐
奔涌后覆灭
目送一场生命的凋零
细沙堆积的坟堆
漫过单纯的荒芜
海风快跑，快跑
追逐浪花的脚步
直到天空与海平线的尽头
来不及说再见
人生难道必然经历离别？
海风吹进了二十一岁
〇锅灶
水泥砖块砌成的旧式锅灶
在二分之一的位置折叠
三口土锅嵌入其中
两大一小
有三口之家的
我殷勤地给它喂食
火红的木炭在向我证明消化能力的强大
炙热的气浪争着为我面部按摩
笨拙如我
毫无技巧地翻动木柴
好使火焰更旺
浓浓的火苗将火口熏得漆黑
似一块盘虬而上的伤疤
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叫苦连连
火苗渐息
我继续往里添柴
争做一个淳朴的小乡民
火苗再次燃起来
黑色吞噬了木柴
空气中闪烁着生命的微粒
目光中
火苗更旺，更旺
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
作者简介
一泽，原名胡一哲，现就读于济南大学文学院，喜爱散文和诗歌写作，发表作品见于《红楼梦研究》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