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插隊時，一位韓戰捐軀者的老父親(甚荒堂)
作品欣賞
下鄉插隊時，一位韓戰捐軀者的老父親
初來乍到，要在黑麻麻社員會上關注老幺他爸
難度不低於從紅苕堆里中意一隻據說特別的紅苕
而我還希望看見的紅苕不只是紅苕
或許，有點像想要從紅苕堆中發現人參
我將他的蠟黃臉色詩意成紅苕土的顏色
不在意老幺他媽說，他是肝上有毛病
我玩味他的袖口破碎顏色洗白的中山服
推論儘管有的苕皮泛白，也能包容紅心
不樂意見豬頭老三在啃食煮紅苕時逗笑
說他愛穿四個兜，是為冒充公社幹部
他以滿嘴苕酸味的笑，應答老三們的玩笑
讓我從油綠紅苕葉關聯到村口老槐樹的綠蔭
但他的焦黃牙齒有時也噴出酒氣與怒火
又似乎紅苕藤遭遇風，與老槐樹一樣哆嗦
不確定那天黃昏，我們在紅苕地頭歇息
是山頭的血色夕陽令他的黃臉再次血色
卻可確定，他主動說起村口鬧酒事件
是在我敬上一根嘉陵江牌香煙之後
他從貼着胸口的衣兜摸出一個紙夾子
從紙夾子中掏出一張顏色發黃的照片
讓我辨認一位身穿四個兜的老幺
並且反覆強調，比老幺高半頭
「那天建軍節，就去公社吃了頓兒肉（ru）
他們就嚼舌子，這福份他們享受不起」
我確定我們說話那天，在一九七二年初秋
而老幺告訴我，他哥的事在一九五一年春
也就是春苕栽種前後的時節
寫於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