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再无朱多锦,先生之风万古扬(王均镇)
作品欣赏
世间再无朱多锦,先生之风万古扬
今年立冬后,被疫情封控在家的古稀老翁,在“无所事事”了几天后,就聊以自慰地开始着手整理阁楼上的书房,想着得此空闲,正好写点什么。无意间一本朱多锦先生去世后,由他的几位学生黄秀峰,徐树爱,王霁良,赵方新等筹划出资为其出版的《朱多锦新世纪诗选》跳入眼帘。“十年生死两茫茫”,朱先生已仙逝十载,留给世间那一句句用心血凝结的诗行,居然还有几位不忘初心,牢记师恩的后生依然坚守着操持着为已故先师结集出书。这无论如何评说,也是一种令人钦佩的世间传统美德。当文化又一轮坠于荒漠时期,谁还会孑然守护,真诚回望?走出文化圈子,静观当下年轻人还有几人会潜心文学,读一读诗呢?看了一会诗选,朱多锦先生的音容笑貌恍若在眼前浮动,作为曾朝夕相处的同事兼诗友,重读那些诗句,我一时竟有些泪眼婆娑。正在此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显示是一个德州来的陌生电话号码,接听电话,方知是齐河县文联赵方新先生来电约我写篇回忆朱老师的文章,他们正筹划着为朱老师组织一次去世十周年回忆纪念座谈会。
放下手机,感慨万千,朱老师生前呕心沥血扶持结交的诸位生友,黄秀峰,徐树爱,王霽良,赵方新,孙德奎,石勇,魏东建等人,在朱先生去世后,仍在以各种方式纪念他。朱先生的深沉,睿智,热情待人之形象顿时活现于脑海里。我在替已故老友朱老师欣慰的同时,也在为我们的纯文学文化逸韵而感慨动容!当下社会,人走茶凉,过河拆桥,甚至恩将仇报的悖逆之事比比皆是,而在朱老师故乡德州黄河古道上还依然生存跋涉活跃着这样一群孜孜追求,特立独行又深知感恩的纯文化人,这不能不说是祖国母亲文化的强大传承魅力还在!民族文化复兴之光尚存!
朱多锦先生是我在省作协工作期间最要好的同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纯文学的拥趸远胜今日,他在主编《山东文学》诗歌栏目时,做了大量扶持帮助青年作者的感人事儿,我在此前悼念文章里都已写过,在此便不再重提。
漫步人生路,且行且从容。文学是一份讲究初心的事业,非有才有志且品行端正者不能跻入文学之门。真文人骨子里是清高的,这种品格会让他的作品长久生色;而作品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高洁品行,也会让文人千古留名。退休后,我常常回望自己年轻时的那段历史尘烟,朱多锦先生是我人生旅途中一位非常难得的良师益友,至今,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甘于清贫,干净坦荡。
一、坚守干净的精神家园
山东大学吴开晋教授曾评价朱多锦先生既是一位有着独立人格、思想深邃的学者型诗人,也是一位学养深厚,激情澎湃的诗人学者。
我完全赞同吴老对他的中肯评价,在我看来,朱多锦先生的确是一位博览群书、学贯东西的学者,他一生写了大量的现代诗,和锐利深刻的诗歌评论集。然而他的一言一行又非常恪守传统的儒道思想,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闲聊时,都透露出一股谦逊、温和、宽厚之风,受到大家的崇敬和喜爱。对于中国经典文学他大都熟记于心,有些甚至可以倒背如流。闲暇时间我们也经常一起探讨欧洲古典文学及文艺复兴后的鸿篇巨著;探讨俄罗斯黄金,白银时期的文艺成就;探讨二战后突起的拉美文学以及印度,南亚的殖民文学作品影响力。他大都了然于心,且分析深刻,常常有自己独特而深刻的认识。其博古通今的学识,雄视古今的气魄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社会上曾经掀起过一段党政界提拔重用高学历知识分子入士做官的新潮。据我所知,当时有官场领导发现并赏识朱多锦先生,几次找他谈话,拟定要提拔重用他,但都被其婉言谢绝。这在当时的环境,并不鲜见。他曾说过,自己只适合做点学问,不适合做官。自小形成的独立思考及善于发现,质疑的批判性格也不适应当代官场的诸多潜规则。他更愿意打破一些看不见的条条框框的限制,在一个自由而伟大的时代,努力放飞自己的文学天赋。这何尝不可视为文学的初心呢?
省作协有位领导发现了朱多锦先生的文学天赋后,亲自去齐河县教育主管部门协调把他借调到省作协工作。从创联部到山东文学,他一直默默做了二十多年的文学编辑工作。其实他完全有条件正式把编制关系调入省作协机关。我也曾经多次给他建议过。他说,调进来也是派系林立,狗撕猫咬的。还不如就这样借调工作,相处起来更为超脱些,由此可见,他就是这样一位不染世俗,心灵干净,精神伟岸,铁骨铮铮,超然物外的高人。
二,独善其身,心净魂清
在他主持《山东文学》诗歌专栏期间,确实发现扶持过一大批业余爱好文学的青年作者。其中有一位芳华正茂的漂亮女诗人,被他的才气和人品折服,竟然深深地爱上了他,多次给他书写情书,表达纯真的爱慕之情;也多次赠送他衣服及小礼品以示其忠贞不渝之爱心!该美女加才女双管齐下,向朱兄发起了一轮又一轮温柔的爱情攻势,都被朱多锦先生一一谢绝。
仅在一年多时间里,这位女诗人就给朱兄发来一百多封语言优美、感人肺腑、动人心弦的情书。
我曾建议朱多锦先生编辑整理一下,可以隐去原名,出一本书,书名就叫《一百封情书》。如此操作,也算是对该痴情女子的一种安慰吧!他当时口头同意了我的建议,但后来我们没有看到此书。或许是出于对这份情感的尊重,这些令人心颤,令人感动的文字,我们未能有幸读到。
朱多锦先生曾私下里悄悄对我诉说:“我们编辑与作者之间难免会产生感情,这主要是作者对编辑老师的崇拜感恩之情。但这永远是一种纯真的师生情谊。一定要维护把控好分寸!如若把控不好,一旦突破底线!其后果多是不可预测的恶性循环!再说,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务必要对家庭妻子儿女们负责。”
现今社会,编辑部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各种故事,尤其是一些花边新闻、桃色新闻,已司空见惯到无动于衷的地步。但是每一个有良心的人都需要看到,一个社会的退步,是从去除女人的羞耻,男人的正义开始的。当我偶然得知,身边个别无良编辑甚至利用手中的发稿特权勾引漂亮女作者的事情,心中着实感到震惊。时代毕竟不同了,难道最基本的做人底线,最起码的道德标准也要因时、因人而异吗?我们那个时代,编辑始终坚守着与作者之间最纯朴的师生情谊,从不越雷池半步,始终耐得住寂寞,抵得住诱惑!这既是良好的职业操守,更是一种可贵的人文道德情操坚守。
三,清贫如玉,谦谦君子
写下这个标题,我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和朱兄朝夕相处的诸多往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山东的多家纯文学期刊被省财政厅以改革的名义推向市场,成为半自收自支单位。经济压力很大!当时的《山东文学》杂志社每月仅给借调人员支付400元生活补助金。朱老师仅靠着这点微薄收入来勉强维持其在编辑部的生活及日常开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一件夹克衫,一条灰布料裤子一穿就是几年,省吃俭用,苦撑苦熬,其生活水平真的不及一个农民工的标准。
即使是如此清贫,他还常常周济一些来自乡下的特困作者。当他自己特别困难的时候,他也极少轻易开口借钱,可能他唯独向我借过几次钱,大都是去医院陪家人看病,孩子上学等重要事情。
因为我曾编著过几套丛书,加之创作的几部影视作品曾几次被几家影视公司和西影,珠影等拍摄制作为影视剧。收入可观。看到朱兄生活拮据,也想诚心帮他一把,就诚恳低告诉他,借我这点钱就不用还了,我比你宽裕,家里也不需要钱。但他还是一旦有钱,就立马执意归还。后来我利用主持山东省青年作协工作的机会,请他给省青年作家讲习班讲过几次课,每次支付他三至五千元的授课费。算是对他婉转的一点资助。否则,他是绝不会接受任何馈赠的。
在社会上,他曾和泰山印务公司董事长苏福宽有过出书合作。苏先生也确实对朱老师的纯文学事业作出过真诚合作,鼎力支持!当苏先生因车祸突然去世后。朱兄告诉我,苏先生在生前不久曾经借给他一万元钱,不要朱老师写借条。约定以后再合作出书时产生利润再归还,其实也就是个等于提前支付给朱老师帮他联系作者出书的活动经费。
苏先生去世后,朱先生却为此款夜不能寐,就对我说:“福宽虽然不要借条,也确实没有再让其归还的意思,但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合作成事,他就匆匆撒手人寰,这钱我不能不还!尽管别人都不知情,我也要必须凑齐这笔钱当面说明情况,交给他的夫人和孩子。不然我感觉心里有愧!”
当苏福宽先生的夫人和儿子在毫不知情中,收到这笔还钱时,感慨地说:“我们在清理遗物时发现有好几张他人的借据。我们拿着借据找到债务人要钱时,人家都是百般刁难推诿,拒绝还钱!而朱老师却在我们都毫不知情中,主动登门还钱。如此诚信之人,真是天下难寻啊!”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写到此处,一时感慨万千。人生天地来,不过刹那间,唯有高尚的品行风骨,能与山川日月同辉,万古永存。“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而今,多锦兄已魂安故里,可那曾在人世间慷慨以诗的意气,干干净净的为人,谦谦君子的风范,将与日月同辉,永留人间。
2022年11月15日于泉城听雨斋 崮仙翁王均镇随笔[1]
作者简介
王均镇,笔名鲁燕,山东蒙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