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牛壩觀觝戲記
九牛壩觀觝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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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士望(1610—1683),本姓危,字躬庵,又字達生,江西南昌人。 自幼聰慧,十歲作《除夕詩》,為人欣賞。十六歲補縣學生,與同鄉新建歐陽斌元研究經世之學。崇禎十二年(1639)父逝世,臨終時囑其當以黃道周為師。
目錄
簡介
原文
樹廬叟負幽憂之疾於九牛壩茅齋之下。戊午閏月除日,有為角觝之戲者,踵門告曰:「其亦有以娛公?」叟笑而頷之。因設場於溪樹之下。密雲未雨,風木泠然,陰而不燥。於是鄰幼生周氏之族之賓之友戚,山者牧樵,耕者犁犢,行擔簦者,水桴楫者,咸停釋而聚觀焉。
初則累重案,一婦仰臥其上,豎雙足承八歲兒,氏覆臥起,或鵠立,合掌拜跪,又或兩肩接足,兒之足亦仰豎,伸縮自如;間又一足承兒,兒拳曲如蓮出水狀。其下則二男子一婦一女童,與一老婦鳴金鼓,俚歌雜佛曲和之。良久乃下。又一婦登場,如前臥,豎承一案,旋轉周四角,更反側背面承之,兒復立案上,拜起如前儀。兒下,則又承一木槌,槌長尺有半,徑半之。兩足圓轉,或豎拋之而復承之。婦既罷,一男子登焉,足仍豎,承一梯可五級,兒上至絕頂,復倒豎穿級而下。叟憫其勞,令暫息,飲之酒。
其人更移場他處,擇草淺平坡地,去瓦石。乃接木為蹻,距地八尺許,一男子履其上,傅粉墨,揮扇雜歌笑,闊步坦坦,時或跳躍,後更舞大刀,迴翔中節。此戲吾鄉暨江左時有之,更有高丈余者,但步不能舞。最後設軟索,高丈許,長倍之,女童履焉。手持一竹竿,兩頭載石如持衡,行至索盡處,輒倒步,或仰臥,或一足立,或偃行,或負竿行如擔,或時墜掛復躍起。下鼓歌和之,說白俱有名目,為時最久,可十許刻。女下,婦索帕蒙雙目為瞽者,番躍而登,作盲狀,東西探步,時跌若墜,復搖晃似戰懼,久之乃已。仍持竿,石加重,蓋其衡也。
方登場時,觀者見其險,咸為之股慄,毛髮豎,目炫暈,惴惴惟恐其傾墜。叟視場上人,皆暇整從容而靜,八歲兒亦齋栗如先輩主敬,如入定僧。此皆誠一之所至,而專用之於習。慘澹攻苦,屢蹉跌而不遷;審其機以應其勢,以得其致力之所在,習之又久,乃至精熟,不失毫茫,乃始出而行世,舉天下之至險阻者皆為簡易。夫曲藝則亦有然者矣!以是知至巧出於至平。蓋以志凝其氣,氣動其天,非鹵莽滅裂之所能效此。其意莊生知之,私其身不以用於天下;儀、秦亦知之,且習之,以人國戲,私富貴,以自賊其身與名。莊所稱僚之弄丸、庖丁之解牛、傴僂之承蜩、紀渻子之養雞,推之伯昏瞀人臨千仞之蹊,足逡巡垂二分在外;呂梁丈人出沒於懸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之間,何莫非是。其神全也。叟又以視觀者,久亦忘其為險,無異康莊大道中,與之俱化。甚矣!習之能移人也。
其人為叟言:祖自河南來零陵,傳業者三世,徒百餘人,家有薄田,頗苦賦役,攜其婦與婦之娣姒,兄之子,提抱之嬰孩,糊其口於四方,贏則以供田賦。所至江、浙、兩粵、滇、黔、口外絕徼之地,皆步擔,器具不外貸,諳草木之性,捃摭續食,亦以哺其兒。叟視其人衣敝縕,飄泊羈窮,陶然有自樂之色。群居甚和適,男女五六歲即授技,老而休焉,皆有以自給。以道路為家,以戲為田,傳授為世業。其肌體為寒暑風雨冰雪之所頑,智意為跋涉艱遠人情之所儆怵磨厲。男婦老稚皆頑鈍,儇敏機利,捷於猿猱,而其性曠然如麋鹿。叟因之重有感矣。
先生之教,久矣夫不明不作。其人恬自處於優笑巫覡之間,為夏仲御之所深疾,然益知天地之大,物各遂其生成,稗稻並實,無偏頗也。彼固自以為戲,所遊歷幾千萬里,高明巨麗之家,以迄三家一門之村市,亦無不以戲視之,叟獨以為有所用。身老矣,不能事洴澼絖,亦安所得以試其不龜手之藥,托空言以記之?固哉!王介甫謂「雞鳴狗盜之出其門,士之所以不至。」不能致雞鳴狗盜耳,呂惠卿輩之諂謾,曾雞鳴狗盜之不若。雞鳴狗盜之出其門,益足以致天下之奇士,而孟嘗未足以知之;信陵、燕昭知之,所以收漿、博、屠者之用,千金市死馬之骨,而遂以報齊怨。宋亦有張元、吳昊,雖韓、范不能用,以資西夏。寧無復以叟為戲言也,悲夫!
作者
彭士望對黃道周為人正直、不阿附奸佞的品質深為敬佩。黃道周因直言進諫,觸怒思宗而下獄,彭士望四處奔走,竭力營救。清兵攻入北京後,抗清將領楊廷麟謀起兵,彭士望為他募兵。後清兵攻破贛州,楊廷麟戰死。其子為清兵所掠,彭士望竭囊贖出撫養。
南明隆武元年(1645),愛國將領史可法受到把持朝政的馬士英、阮大鉞的排擠打擊,督師揚州,他和歐陽斌元應召前往,建議用高傑、左良玉軍夾攻南京,以清君側。史可法未採納,彭士望辭歸。五年後,降清將領金聲桓帶兵反正,清兵二十萬人圍攻南昌,彭士望避難寧都,居翠微峰。在寧都與魏禧、魏際端、魏禮三兄弟以及林時益、李騰蛟、邱維屏、彭任、曾燦等九人志氣相投,躬耕相食,論道講學於寧都易堂,世稱「易堂九子」。他致力於古文辭,尤精於《春秋》、《左傳》諸史。晚年講求實用之學,反對空談。著作有《手評通鑑》、《春秋五傳》、《恥躬堂詩文集》等。[1]
參考文獻
- ↑ 《虞初新志》里的醫術:可斷肢重生,讓瀕死者復活,後毀於戰火,第五歷史 7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