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夏之夜(安宜生)
作品欣賞
鄉村夏之夜
夕陽貓進西山，將一線淡紫如絲的暗光灑在西邊的山頭與河面。河水映着晚霞，水天各為一色。慢慢地，一層薄薄的淡色紅黃相間的細紗，把西天籠罩起來。
遠方的楊柳樹葉及其枝條已漸於模糊；路旁香樟慷慨地釋放出清香；竹林子裡，傳出鳥兒歸林「唧唧喳喳」的歌聲。農家的小樓錯落有序，裊裊的炊煙漂浮在村子的上空，「雞回窩，鴨也來」；「豬拱圈，牛進欄」，農家小院開始熱鬧起來。時爾，不知哪家的愛犬，發出「汪汪」的叫聲。
不知是誰家，亮起第一盞燈光。漸漸地，二家，三盞，五盞——俯仰之間，已是「繁燈密布」。遠方，景物已經看不清了，可東邊的城市上空彩色的燈輝，已經蓋過這鄉村黑壓壓的一片，還有天空上眨着眼睛的繁星，將這個小鄉村的夏夜裝飾成暮色的油畫。
並不遙遠的記憶中，小村的夏夜也是很熱鬧的。但那種熱鬧，是由蛙鳴、蟈蟈的叫聲、「紡線婆」的歌聲交織而相伴。池塘邊的稻場上，三五條涼凳、幾隻小竹椅，幾家、十幾家各自圍坐，有小姑娘在聽她們的奶奶或外婆講着重複多少年的「童話」，也有調皮的小男孩，追逐着忽閃忽閃的螢火蟲，嘴裡還唱着「螢火蟲飛呀飛、我在後面追呀追，追到塘邊小樹旁，那裡有隻小烏龜……
月亮羞澀地露出半個臉來，有時也會撩開遮擋自己的面紗，在孩子們好奇的眼中，他們看得見月亮里的嫦娥和月兔，這時大人們會說「月亮當頭照，該回家困告（睡覺）」了。而這時候的蚊子，大多都不會「興風作浪」的，因為池塘周圍的青蛙和癩蛤蟆們開始了它們的工作。
小村的北面是一條長長的、高高的圩堤，堤外就是一條季節性長河。男孩子在夏夜最不安分，他們幾乎每晚都三五結伴，跳到河水中打鬥嬉戲，月光下幾個黝黑的赤裸「泥鰍」，爽爽地玩過癮後，才帶着屬於他們的那種「自豪」，依依不捨地翻過圩堤再回到稻場，向各自家的大人們炫耀。
有時的夜晚，在大堤上、村里通往集鎮的小道上，也會出現幾對戀愛的男女，不過，他們是不會經過這池塘邊的稻場的。那些個納涼的長輩們，是看不慣這些「不守規矩」少男少女的——鄉下就是鄉下，哪來的像你們那樣的「花前月下」？
就在我沉浸在回憶里的時候，隱隱約約地，陣陣歌聲、笑聲、說話聲，從公路兩側的林蔭小道里傳來，是下班的工人？或是休閒生態農莊裡的園丁？這些合奏的聲音，如三月的春江樂曲。往來的車燈，眨着眼睛、伴隨着自行車鏈條的摩擦聲、電瓶車電機的蜂鳴，劃破了小村的恬靜夜空……
追隨着這歌聲和車流，回到小村中央，則是另一番景象。原來的大池塘周邊簇擁一圈人造灌木盆栽，那幾棵大柳樹還矗立在稻場的邊緣，只不過稻場早就不是稻場——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鄉村大舞台」。那大舞台幕牆頂端超分貝的喇叭，在通知着喜歡過夜生活的青年小伙子和姑娘去K歌跳舞——那些青年男女，是不是當年頑皮的孩童呢？
咦？這是哪家廚房裡，青菜在油鍋里發出了「哧哧」的帶着香味的響聲？這又是哪家主婦，正在豬圈外吆喝餵豬食？稻場對面的那個小院子裡邊，又是哪個和雅的三口之家，言笑晏晏，在點評着液晶彩電里的「相約花戲樓」？
月亮剛爬上東邊的山頭，黑色還在悄無聲息地籠罩着大地。只有星星不服從夜的威逼，一閃一閃地眨着眼睛，而銀河卻像一把天斧，劃破了黑暗的夜色。螢火蟲在田間盤旋，我走進路旁的田裡，想將它們捉住，哪知螢火蟲忽然熄滅燈光，卻找不到蹤影。青蛙「哇哇」地展開歌喉歌唱，蟋蟀拉起了提琴，它們又開始了屬於自己創作併合奏的大自然交響樂章。
夜，慢慢地深了。偶爾，一顆彩色的流星，從鄉村的頭頂划過，緊接着，天空中傳來一陣飛機的轟鳴。村子中央的小道上，又一輪三三兩兩車輪和小車喇叭的聲音、雪亮的車燈……
該是工人們上夜班的時候了。[1]
作者簡介
安宜生，原名喬東生，安徽安慶人。退伍軍人、退休村干、村醫，業餘文學愛好者（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