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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星空(賀延勝)

仰望星空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仰望星空》中國當代作家賀延勝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仰望星空

一顆流星劃破長空,拖着長長的尾巴,消失在無垠的夜幕中。

奶奶說,流星出現,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來了。

我半信半疑,問道:「那東場院裡那顆神仙石,爺爺說它就是一個星星,它就是神仙嗎?」

奶奶說:「是的,它就是神仙下凡,那就是你爺爺的爺爺,你的老老爺爺。」

……

打記事起,就記得東場院的角落裡,躺着一塊黑乎乎的、長得醜醜的大石頭,有石碌碌那麼大,半截子扎在土裡。

沒有人知道它何時躺在那裡的,爺爺說,他小時候就記得這塊石頭躺在那裡,到底何時躺在那裡,沒有人能說的清楚,只記得老人說,那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來了,靈魂走了,留下塊石頭躺在那裡。

可奶奶卻總說,那就是你爺爺的爺爺。小時候懵懂的我,奶奶沒講,我也沒問,它咋就是我的老老爺爺呢?

後來,爺爺奶奶相繼作古、這個懸而未決的謎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

他咋就是我爺爺的爺爺呢,這裡面一定有很多的故事……

前年,一生很少給我講故事的父親,在他生病的病房裡,給我講起了一個有關這顆「星星」的故事。

那是1944年的冬天,一個漆黑的夜晚,寒風呼呼的刮着,天上的星星卻格外的繁多耀眼。七十多歲的爺爺的爺爺獨自一人躺在炕上,照例抽完了一袋煙,把紅紅的煙灰磕在腳底板,準備脫衣睡覺。

爺爺的父親當時在北京做買賣,爺爺的爺爺和孫子住在前後院,我父親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叫啥,只知道村里人都稱他為「先生」。據說他老人家當年也是村裡的名流賢人,知書達理,熱心助人,又寫得一手好字,因此被人稱為「先生」。老人家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紅光滿面,七十多歲的人了,還整天在地里勞作,為鄉鄰的大小事情操勞,很受村民的尊敬。

言歸正傳,卻說「先生」正準備上床睡覺,突然聽見門外大路上「叭叭叭」的幾聲槍響,緊接着就聽見有人跑的「咚咚咚」的雜亂腳步聲。「先生」慌忙吹滅油燈,放下窗板,和衣躺下,乍起耳朵聽着外邊的動靜。

腳步聲由近而遠聽不見了,遠處又聽見幾聲叫聲後,黑夜又恢復了它的黑暗與寧靜,只聽見呼呼的颳風聲。

「先生」摸索着爬起來靠在炕沿,沒有點燈,摸着了火燫子又點着了一袋煙。

烏黑的房間裡,「先生」的煙火忽明忽暗,照的家裡一閃一閃的,火光映在「先生」的臉上,「先生」一臉的凝重與思索。

「這又不知是哪個人被日本人或者漢奸偽軍抓住了,或者打死了。」

「先生」腦子裡想着,手裡磕掉了最後的煙火,準備脫衣睡覺。

突然,窗外「咚咚」響了兩下,又回歸寂靜。

「誰?」

耳不聾眼不花的「先生」又猛地坐起,對着窗外喊道。

然而窗外靜悄悄的,沒一點聲息。

「先生」凝氣閉息又聽了幾分鐘,窗外依舊沒有動靜,他以為是颳風的聲音,可又覺得是敲窗的聲音,半信半疑中,「先生」沒敢睡下,而是凝神靜氣、全神貫注的聽着外面的每一個動響。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先生」似乎又聽見窗外似乎有「呻吟」的聲音,而且不止一聲。

「不對,外面似乎有人?」

「先生」終於坐不住了,點着了燈,穿鞋下炕,一手托着煤油燈,一手捂住燈光,披着衣服小心的開了門。

一開門,風呼的一下把燈吹滅了,「先生」還沒看清窗外有啥,突然一隻手抓住了「先生」的腿。

「先生」嚇得一哆嗦,煤油燈甩手就扔了,卻沒聽見摔破的聲音。

「誰?」

先生驚悚的厲聲喝道。

「先生,救我!」

腳下依稀傳來微弱的聲音。

「先生」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腳下 躺着一個人,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褲腳。

「先生」蹲下身子,伸手一摸果然是個人。

「你是誰?」

「先生」邊問邊摸,沒有了燈光,他依稀辨認出有個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先生,救我!」

聲音既熟悉又聽不清楚是誰,但這會兒「先生」沒有考慮是誰,先把他弄進屋再說。

七十多歲的「先生」身板硬朗,勁還蠻大,把地上的人一把提起,連拉帶拖,摸索着放在了炕上。

打起火鐮,「先生」又點着了另一盞煤油燈,湊着火光,「先生」看清了躺在炕沿上的人。

「哎喲,這不是張先生嗎!」

「張先生,你這是咋回事?」

張先生是村里學校的老師,來自哪裡不知道,但和「先生」很熟,經常和先生談今論古,縱橫天下,滿肚子的學問。

一直聽人說他是共產黨,但老百姓不問政府的事,「先生」雖然和張先生很熟,但張先生是什麼身份,「先生」也一直沒有去問,但從張先生平時的言談舉止,「先生」認為,張先生絕不是普通的小學教員。

「先生,西邊的(指漢奸特務,當時日本人漢奸特務在村西邊,八路軍在村東邊)抓我,我挨了一槍。」

「啊!」

就着燈光, 「先生」慌忙解開張先生的上衣,只見肚子上一個血窟窿,血不停地往外冒。

「先生」趕忙拿起炕頭的布衫子,「嚓」的撕成條子,緊緊地扎在了張先生的傷口上,鮮血迅速的染透了白布條滲了出來。

家裡還有一些止血的草藥,略懂醫術的「先生」把草藥揉碎,重新解開了繃帶,敷在傷口處,又緊緊的包紮起來。這回血止住了。

一晚上,張先生只是告訴「先生」,他是東山的共產黨,有叛徒出賣了他。「先生」也沒多問什麼,只是給張先生餵水,擦血,張先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一擦亮,看着昏睡的張先生,「先生」決定把他安置在家裡八仙桌底下的地洞裡,以免被人發現。

「先生」出去到前院裡去叫孫子幫忙,才發現煤油燈居然沒破,躺在窗下的石榴樹下,門前一灘血,院裡、牆上都有血滴。

叫來孫子,爺爺那會兒還年輕,但因為也認識張先生,也沒敢多說什麼,趕緊和「先生」把張先生抬進了地洞,又趕緊去院裡清掃血滴。

「先生」畢竟人老經驗多,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為了保護張先生,他吩咐孫子不要收拾了,趕緊去東山報信,讓他們趕緊來人把張先生救走,否則夜長夢多。

爺爺慌忙去東山報信,「先生」抓起掃帚接着掩蓋血跡。

誰知血跡沒掃完,一陣摩托車的聲音呼嘯而來,一大群漢奸和兩個日本人破門而入,闖進了院裡。

原來,事情就那麼湊巧,爺爺出去的時候湊巧就被鄰居吸洋煙的三狗碰見了,這個好吃懶做。無惡不作的賴皮,一見爺爺行色匆匆,又見院門外、牆上有血跡;聯想到昨晚的槍聲,這個狗東西想到「先生」家一定有事情發生;再加上「先生」平時對這種人從來都不正眼瞧上一眼,時不時對他的惡行呵斥一番,因此他早就懷恨在心。於是,他一溜煙的跑到西邊報告去了。當時我爺爺也看見了他,但因為着急也沒多想,結果就出了事。

鬼子和漢奸們闖進院裡,先是綁了「先生」,又衝進家裡翻箱倒櫃,尋找張先生,但由於地洞只有「先生」和爺爺兩個人知道,而且隱蔽的非常好,鬼子和漢奸萬萬沒有想到,張先生會在地洞裡躺着,而他們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找出來。

鬼子漢奸問「先生」八路哪裡去了?

「先生」心裡已清楚此事的後果。他是絕不會告訴鬼子漢奸的,只是告訴鬼子,八路昨晚連夜就把人救走了。

鬼子漢奸見問不着,也找不見,就把「先生」綁上摩托車拉走了。

天黑以後,我爺爺帶着東邊的八路回到村里,才知道「先生」已被鬼子抓走了。打開地洞一看,幸好張先生還在,就一起把張先生送到了東邊根據地。八路軍怕爺爺也被抓走,就讓他呆在根據地先不要回村里。

半個月以後,村裡的維持會會長突然鳴鑼叫喚,召集全村的老少到東場院集合。大家到了東場院才看見,「先生」被綁在「那顆天上的星星」身上,渾身遍體鱗傷,一頭白髮和血跡混在一起,結成了黑褐色血痂,臉上的鬍鬚很長,已經奄奄一息了。

鬼子漢奸維持會照例恐嚇老百姓,要老百姓不要包庇八路軍,不要像「先生」這樣不識抬舉,唔哩嗚啦的說了很多;還說,如果有人看見我爺爺,一定要及時報告,皇軍一定大大有賞。

後來,聽說鬼子一刀砍死了「先生」,「先生」的血把整個「星星」都染紅了。

再後來,本家們幫忙埋葬了「先生」;爺爺晚上帶着八路軍回村,把三狗子槍斃在村東頭的高粱地里。

故事到此似乎就要結束了。難怪奶奶總說那顆星星就是爺爺的爺爺,難怪爺爺不願意提及這段傷心的往事。他一直在內疚,如果當時三狗子看見他時,他有點警惕心,把「先生」和張先生轉移了,「先生」興許不會遭到鬼子的毒手。但事情的發生往往都是巧合,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後來,聽說張先生當了大官,還專門回來在「先生」墳前磕了個頭。

前些日子我回去村里,想起這段往事,專門去東場院看那顆「星星」。東場院早就荒蕪一片了,那顆「星星」也不翼而飛了。

沒有人知道「星星」去了哪裡?

現在的村里人,已經沒人知道那段血色的故事了。

只有我清楚,「星星」是飛上了天,有了「先生」鮮血,「星星」重新賦予了新的生命,飛上了浩渺的天空。

如今,每當繁星當空的夜晚,我總時不時的望着天空,望着滿天的星星-----

哪一顆是我的爺爺的爺爺呢?


一定是我家院子上空最亮的那一顆!

[1]

作者簡介

賀延勝,山西省臨汾市堯都區人,1973年5月25日生,中共黨員,大專學歷。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