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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時代 無知依然困擾人類(李俠)

信息時代 無知依然困擾人類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信息時代 無知依然困擾人類》中國當代作家李俠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信息時代 無知依然困擾人類

有人說,雖在信息時代,但我們依舊孤陋寡聞。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都生活在無知中,無知正在成為一種趨勢。

在《無知有解:未知事物的奇妙影響》中,作者、哲學家德尼科拉說道,我們的無知是廣袤無垠的大海;我們的知識只是不安全的小島,甚至海岸線都是不確定的——人類史和心理學研究都表明,我們知道的甚至比我們以為知道的還要少。我們的無知如此之廣,確實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未知事物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在本書中,德尼科拉探究了不同形式的無知,並描述了滋長各種無知的文化,展現了無知的豐富性、持久性以及它將帶來的後果。

「我知道我一無所知」

近日讀完美國哲學家、教育家丹尼爾·R.德尼科拉的新著《無知有解:未知事物的奇妙影響》,不由得由衷感嘆,作者發現了一個長期被嚴重忽視的好問題,並為之不辭辛苦地寫出了一本好書。

對於我這代人來說,關於無知的一個最為熟悉的說法就是:一個人知道得越多就越發感覺自己的無知,已知就如同圓圈,隨着圓圈的變大,外部未知的範圍也隨之變大。這應該是我們對於無知的最初印象。在知識孤島的外面是廣闊的未知海洋,但是,顯然未知與無知並不完全等同,至於它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就很少有人去關注了。如何對那些晦暗不明的無知領域開展研究?作者創造性地建構了四種考察無知的視角:住所、邊界、限度與視界。通過這樣的區隔,無知的廣闊領域開始被納入分析的框架下,這就為利用已有的工具去分析被遮蔽之物提供了一種可能性,否則就無法跳出「知識-無知」的悖論:我怎麼能知道我不知道的東西?難道任何理解無知的嘗試都不能改變它,任何成功的嘗試都不能摧毀它嗎?這不由得讓人想起蘇格拉底的名言:我知道我一無所知。

我時常好奇,知道怎麼可以和空集相鏈接呢?難道它不應該和實集相連嗎?否則怎麼能算得上知道呢?人過了知天命之年往往會回憶起那些被無知困擾的歲月,每當遭遇無知(只是自己不知)總有晚一步的感覺,徒嘆奈何,那些莫名的無知到底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

對無知進行一場探索之旅

坊間關於無知的最通俗說法是美國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給出的說明,他把已知與未知做了四種分類:已知的已知(顯性知識);已知的未知(有意識的無知);未知的未知(元無知);未知的已知(默會知識)。作者在這種四象限圖分類法中借鑑了波蘭尼對於知識的分類,這種安排有助於我們理解各類知識的內在特點。這個分類還能透露知識從無到有的演進路徑,即未知的未知—已知的未知—未知的已知—已知的已知—新的未知的未知……從這個循環鏈條上,我們能夠復盤人類知識的緩慢發展歷程,知識就是這樣從無到有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

由於無知這個說法在日常生活語境下具有強烈的貶義性,而真實生活中又有太多基於各種考量的技術性無知,這種無知與認識論層面的未知是何關係?德尼科拉把這種情況稱為被建構的無知,他說:我一般將有意無知稱為無知,與我們尚未知道的東西不同,與我們永遠不知道的東西不同。為此,他把被建構的有意無知分為五類:理性無知、戰略無知、固執無知、保密和禁知。這個分類對於我們理解生活中的無知具有巨大的幫助作用,否則各種表面相似的無知混淆起來,反而把那些真正屬於認知層面未知的重要性遮蔽了。基於這種考慮,我們下面的分析不再去考慮無知的倫理問題,而把對無知問題的分析縮減到狹義的對於未知的形而上學分析,這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作者對於無知的探索之旅。

克服無知是使命與責任

對於無知我們在此僅關心三個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問題。首先,個人對無知的任何一點拓展或克服都會增加整個社會的知識庫存(已知的已知)。從宏觀層面來看,整個社會的知識庫存越豐富,社會就越進步,民眾享受到的知識福祉也就越多。問題是如何提高整個社會的知識庫存?由於社會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的,那麼每個人如果能夠拓展認知邊界,從未知的未知到已知的未知的任何微小進步都會增加整個社會的知識供給。從這個意義上說,克服無知、探索未知就是每個人的使命與責任,推動這種努力的內在動力機制在於它能增加個體的人力資本,根據人力資本理論可知,其邊際收益是遞增的,即便回到逐利層面,增加知識對個體而言也是划算的。

其次,信息化時代,知識分工越來越細,導致公眾無知的程度呈現快速增加的態勢。再加上個人知識在整個社會知識庫存中占比越來越小,導致福柯的「知識即權力」命題的破產,即每個人擁有的知識量相對於整個社會所擁有的知識總量越來越小。由此,知識的權力效應變得弱化甚至感覺不到。但這種情況的弔詭之處在於,雖然知識經濟時代個體的知識量在減少,整個社會通過知識分工所擁有的知識總量卻在快速增加,人類未知的邊界又一次被向外大幅推移,迎接更大的未知的未知。這種反差會造成人類認知上的困惑與絕望,越努力越渺小,個體的無力感與社會的快速進步並存。這很好理解,就如同今天的我們所遭遇到的知識困境遠比一千年前的古人更為嚴重,因為那個時候人類的總體知識庫存很少,每個擁有知識的人得到的感覺要比今天好很多。

再次,如果我們把無知的概念限定為兩類未知概念(已知的未知、未知的未知),那麼,這種無知程度恰恰蘊含了知識的進步程度。當下各國都在開展科技競爭,其實這麼說還是浮於表面,沒有揭示這輪競爭的本質,對此可以這樣理解,一個社會知識庫存越豐富,它遭遇到的未知邊界就越大(想想圓圈隱喻),反之亦然。

當一個社會的知識庫存足夠豐富,一旦達到知識密度的臨界點,知識之間就會產生溢出效應,這不難理解,各門類知識之間的碰撞與融合就會產生諸多的迭代與創新,而創新則會帶來社會的快速發展。如果這個推論正確的話,如何讓一個社會擁有更多的知識庫存呢?這就要求有一個自由與寬鬆的知識生產環境,通過知識分工,讓每個個體、組織都能在自己的領域向遭遇到的無知推進,從而增加整個社會總的知識產出規模,此即經濟學家哈耶克所謂的知識的分立特徵,它們儲存在每個個體的頭腦中,在自由環境下,即便是出於逐利的目的,也會極大地把知識的邊界線向未知領域拓展,這不是退步而是實實在在的進步。所以,國家之間的比拼實質就在於誰把知識的邊界線推得更遠,面臨更多的未知,在知識生產領域沒有「後發優勢」可言。如果把這兩種未知形式劃分一個等級的話,那麼位於低層級的是已知的未知(如何攻克癌症等),而高層級的表現則是對未知的探索。總有一天,未知的未知會演變為已知的未知,再到已知的已知,想想一百多年前魏格納提出的大陸漂移學說的發展歷程,即可明白這個道理,科學史上這類案例很多,人類的知識就是這樣緩慢演化過來的。

耐心檢視自己的知識庫存

拋開關於無知的形而上學討論,回到現實生活,也可以發現無知在很多層面影響我們的思維行動,這方面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就是政策制定。通常一項高質量政策擁有很好的前瞻性,並通過政策的前瞻性把政策受眾導到一條方向正確、成本最低、收效最大的路徑上,從而取得政策的預期效果。

前瞻性政策之所以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皆在於前瞻性是對兩類未知的正確研判,如果缺少對於未知的深刻把握,前瞻性是無法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個社會只有在相關領域具有豐富知識庫存的基礎上才能真正面對該領域的未知,也才能制定出有針對性的前瞻性政策。可是政策的制定者們,又有多少人有勇氣或者能力去冒險探索未知呢?想想那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所遭遇到的困境。退而求其次,至少政策制定者要把眼光投向已知的未知,這是問題導向型政策蘊含前瞻性的最低標準,這也說明了為何制定前瞻性政策是如此之難的深層原因

無知不是學術界的熱門話題,久而久之無知也成為世人最熟悉的陌生事物,德尼科拉教授以學術孤勇者的精神將這個長期被遮蔽的主題重新帶到學術界的聚光燈下,終於讓無知在舞台上得以被聚焦與呈現,其難度可想而知。潘濤博士作為譯者,歷時6年以敏銳的眼光與專業精神讓這本著作與中國學術界和思想界坦誠相遇。在一陣陣自嗨聲浪越來越高的當下,我們是該冷靜下來耐心檢視自己的知識庫存,明確什麼是我們自己的已知的未知與未知的未知。[1]

作者簡介

李俠,上海交通大學科學史與科學文化研究院教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