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蕭月月)
作品欣賞
元宵節
元宵節沒休息，難得的是，那晚空閒。
一輪明月，像剛剛出爐的大餅金燦燦早早懸於郊外的東山頂，望久了，竟有飢腸咕嚕之感；烏鴉三三兩兩，強勁的雙翅掠過，似乎能聽到「嗖嗖」的風聲；夕陽如血，迴光返照般的餘暉噴抹屋檐樓宇半壁彤紅；此伏彼起的爆竹、煙花噼噼剝剝，光點閃耀、煙霧瀰漫、硝味刺鼻。若自除夕至今所消耗的火藥製成炸彈，集中傾瀉於日本島，是不是掘地三尺，比1945年8月美國投下的「瘦子」和「胖男孩」威力還大？
自東郊順着喘急的車流，小心翼翼、謹謹慎慎、屏氣凝神緊握方向盤，游弋在擁擠的路面上。天迅速地暗下來，初上的華燈、霓虹「水天相接」、朦朦朧朧，考驗視覺的時刻到了。總有幾個愣頭青像受驚的蝦，前後左右來回穿插、迂迴，一會兒竄得無影無蹤。月亮越來越清晰，偶爾從後視鏡映入眼帘，恰似細細擦拭過的銅盤，雖有幾分斑駁，但絲毫不覺陳舊，相反更易引起人們的遐想、神往——嫦娥、玉兔、桂樹、吳剛……
煙花爆竹的聲光一陣密集一陣，此時的玉兔，恐怕早就膽戰心驚畏縮於嫦娥的懷裡，胸腔狂跳不已了。
今年是岳父岳母搬遷過來第一年，是在城裡過元宵節的第一年，觀看大型煙花的燃放應該也是第一年。
似乎已成了習俗，海貝爾年年這個晚上7點左右集中燃放煙花。各路的車輛、人群自四面八方向這裡匯聚，場面之擁擠、壯觀、熱鬧難以形容、倫比。消息應該真實，沒有絲毫質疑。
岳父為之所動，本打算好好喝兩盅，放棄勸酒轉而熱衷起看花來。大家草草扒拉幾個湯圓，興致勃勃披衣蹬車，一路說笑快速來到友誼大街。
月朗星稀，沒有雲、沒有風，立春以來最溫暖最友好最適合戶外活動的一天，「正月十五雪打燈」看來是沒戲了（據說正月十五晚上飄點雪預示好年景哦）。
平日寬敞順暢的馬路正擁擠不堪，車和車首尾相接，赤紅的尾燈，爍爍跳躍的火樹銀花，天際屈指可數的星星，與穹宇中淺淡的銀河輝映、點綴、互融，景象波瀾、璀璨、靈動、浩瀚。岳父岳母兩人望着窗外，不停地指指劃劃，嘀嘀咕咕:「這麼多車前呼後擁比放花好看」。
三米一停，五米一頓，好不容易來到海貝爾。身着反光服的交警緊握手持機、指揮棒忙得不可開交，人群、車流交錯混雜，熙熙攘攘，接踵比肩，鼎沸嘈雜。
時間幾十分鐘、一個小時過去了，零散稀落的炮竹煙花，氣勢一陣弱似一陣，沒有起到拋磚引玉而拉開大型燃放的序幕。人們失望地仰視夜空，得知微信傳播的消息失真，猶猶豫豫逐漸疏散開去。場地開闊起來，透過欄杆看向娛樂園，各色的花燈——參差錯落、流光溢彩，升上半空的月兒，分外明亮，銀色的光盡情灑瀉流淌，被打扮得金燦燦的娛樂設施沐浴其中，猶如一座富麗堂皇仙境般奇幻的龍宮。
對，看燈去。
岳父岳母聽說票價30元，拉拉扯扯無論如何也不讓買票，說花那麼多錢不如看看街區的夜景。
我拗不過他們，只好在城區兜圈子、劃「8」字，新惠路，玉龍大街，貢格爾路，王府大街，半支劍河邊，巴林橋……我盡我所知給她們做「介紹」。岳父岳母興致很高，不停問這問那、嘖嘖稱讚。赤峰之夜，皓月當空，巧奪天工的人為設計、裝扮，再襯以繽紛斑斕四散的煙花，確實有幾處可圈可點，有一種恢宏大氣之感，用美不勝收來描述也不為過，但內心深處總覺虧欠兩位老人很多。
她們省吃儉用慣了，講究錢要花在刀刃上，四五個人用100多元看燈，老人家心疼！您想想，她們趕着毛驢車，在人們收割過後的苞米地、稻田裡撿遺漏，不停奔走、摟刨、汗流浹背一整天才收穫多少？記得一次在電話里，向我「炫耀」她們的戰績，說隨便遛遛腿，彎彎腰，每天能拾好幾袋子苞米穗。您知道嗎，她們的「隨便」有那麼隨便、那麼輕鬆嗎？就算一天6袋，每袋60斤，脫粒後一半為玉米，每斤8角，什麼雜費都不算，兩人折騰一天的毛收入剛剛接近150元！咱們在人家布置的「園子」里，走馬觀花這麼一逛盪，就把她們二人一整天的血汗錢給逛盪沒了，那還了得？！用她們的話去講——這不典型敗家子嗎？！
大把給小輩們壓歲錢，無償贊助子女買車買房。她們怕浪費一粒糧食、一片菜葉，不亂花一分，對自己苛刻、吝嗇，對子孫後代卻大刀闊斧、慷慨解囊！——這就是我們的父輩，我們的爹娘！
煙花沒賞到，燈沒看到，她們實實在在表現出極大的滿足；兩手空空，街面瞎轉，她們真真切切感到快樂。沒有絲毫怨天尤人，唉聲嘆氣，搖頭遺憾。——這就是我們的父輩，我們的爹娘！
等他們老了，不能自食其力，需要幫助、贍養的時候，我們能做好嗎？傾其所有對我們的愛能回饋給她們嗎，回饋多少呢？
散播虛假微信不應該，我卻要感謝——它提供了理由帶老人出來走一走。
被微信欺騙，覺得值！
作者簡介
蕭月月，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