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概覽
全球概覽,大約是1966年3月的一個午後,我滴了點LSD,爬上屋頂,蜷在一張毯子裡顫抖着,大概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接着,我注視着那些建築、眺望着舊金山、思考着巴克敏斯特·富勒的觀點:人類之所以覺得地球上的資源用之不竭是因為他們認為地球是平的。我用了200微克的劑量,從300英尺的高空注視着舊金山城,想着,從這兒我能看到地球是弧形的。我意識到,站得越高,就越能發現地球是圓的。[1]
全球概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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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儘管我們的空間項目已經進行了大概十年,但並沒有公開過整個地球的照片。所以我開始想,怎樣在迷幻之旅音樂節中策劃活動,才能拿到這些照片?我一直相信,一旦擁有從太空拍攝的地球照片,一切將會改變。[2]
--斯圖爾特·布蘭德
接下來的一星期里,斯圖爾特·布蘭德印製了一批寫着"為什麼我們還沒見過一張整個地球的照片"的徽章,在伯克利大學的門前賣起來。在被一位系主任轟走後,他被驅趕的消息登上了《舊金山紀事報》。
目錄
期刊定位
對美國反主流文化影響最深的期刊,《全球概覽》裡面包含各種各樣的書籍、機械裝置和戶外休閒用具,他給讀者提供的是產品、意見和視覺設計的混搭組合,家用的紡織套件、陶匠用的旋輪與關於塑料的科學報道撞在一起,竹笛和介紹電子合成的音樂的書被放在一塊。(來自《數字烏托邦》第三章《全球概覽》中的信息技術)
發展歷史
《全球概覽》歷史發展:
最初《全球概覽》的規模相當小。在第一次拜訪那些公社之後,斯圖爾特和妻子印製了1000份第一期《全球概覽》。這一期的封面圖片是1967年美國宇航局探險隊從太空拍攝的地球的照片。除了書名,封面上方還寫着《全球概覽》的口號--"獲取工具的途徑"(access to tools)。封底是一張日食照片,照片上方寫着"它無法拼湊,它本渾然一體"(We can't put it together. It is together)。大約有133項商品均勻地分布在七個分類里:
理解全球系統 / 房屋和土地利用 / 社區 / 工業和手工藝 / 通信 / 遊牧 / 學習
第一期《全球概覽》共有61頁,零售價5美元,上面所有的貨品都是由布蘭德親自挑選;到1971年,《全球概覽》超過了448頁,銷售量超過百萬,並贏得了"國家圖書獎",而其中許多貨品都是由讀者推薦並撰寫評論。第一期中的98件貨品都是書籍,和最後一期的比例差不多。
在《全球概覽》最前面的"理解全球系統"版塊中,既有對巴克敏斯特·富勒的介紹,又有地質學、生物學類的書籍;在"社區"版塊,你會發現《默克醫療手冊》和一本關於基布茲公社的編年史以及一本版畫圖冊放在一起。《全球概覽》還介紹期刊,一些派生於反主流文化,如《現代烏托邦》和《現實主義者》,有一些則較為主流,比如《國家地理》和《科學美國人》。
《全球概覽》上還有機械和電子裝置,例如價值4900美元的惠普台式計算機(位於"通信"版塊中,諾伯特·維納的《控制論》緊隨其後),單人使用的鋸木機,還有公司名錄,包括從戶外運動品公司"比恩"到電子零部件公司"聯合電子"。
每頁上面都有不同的字體,看起來像是19世紀創造出來的。這些不同的字體躍在普通的糙面紙上,觸覺上與時尚類的光面雜誌相反。同時還有堆疊的照片、散落的文字塊和讀者評論,這些都是地下刊物的讀者所熟悉的。和《全球概覽》中選取的產品一樣,它的設計也混合了迷幻、懷舊和實用的風格。
第一期《全球概覽》的銷量不是很大,但足以讓布蘭德夫婦以及員工們願意繼續下去。在此過程中,1969年1月,布蘭德發行了第一期《增刊》(Supplement)作為《全球概覽》的補充,每季度更新一次。除了產品資訊,《增刊》還刊登來自布蘭德拜訪過的公社的文章和信件。
文章的作者包括迷幻搖滾樂隊 "快活的惡作劇者"的肯·克西,嬉皮士公社的皮特·拉比特和史蒂夫·杜肯,空降城穹頂房屋的設計者史蒂夫·貝爾,以及戴維·埃文斯,他是恩格爾巴特的增智研究中心的成員。《增刊》還詳細介紹如何製作一個太陽能熱水器,還用四頁篇幅介紹紐約市的免費活動和服務,還有生活和建築實驗的通告,包括一則"保羅·索來里沙漠烏托邦"--阿科桑地的廣告,還有一個成立"南加州自由主義遊牧協會"的提議。《全球概覽》是讀者了解各種工具的渠道,而《增刊》給讀者帶來的,則是使用這些工具的公社世界以及與公社成員溝通的方式。
在接下來的三年裡,《全球概覽》和《增刊》迅速發展,讀者數量猛增。在他們宣布1971年就會停刊之前,斯圖爾特、羅伊斯和職員們推出了六期不同的《全球概覽》半年刊,售出2500萬份,還有9份《增刊》季刊。到1971年,《全球概覽》上面列出1072件貨品,增長了近十倍。三年之內,《全球概覽》在全美城鄉的書店和家庭里到處可見。《全球概覽》讓許多人初次見識了新公社主義者的知識世界,他們的見識令人嘆服。
後來成為《連線》雜誌記者的蓋瑞思·布萊文回憶起1971年他看到第一本《全球概覽》時的感受:"我馬上就被迷住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我們住在弗吉尼亞州的鄉下,人們不會去想什麼是全球系統、遊牧民族或是禪宗佛教……《全球概覽》改變了我的生活。它讓我知道了巴克敏斯特·富勒、格雷戈里·貝特森、全球系統、公社,還有許多其他能形成一個世界模型的基礎的東西,而那個世界正是我一直追尋的。"
隨着《全球概覽》的發展,內容編排所依據的分類,以及這些分類所遵循的構建原則、編輯操作還始終如一。而《全球概覽》中的產品也不曾改變。《全球概覽》中的產品隨着時間越積越多,不會替換。1968年版《全球概覽》中的所有物品幾乎都能在三年後的最後一期中找到。
在布蘭德看來,《全球概覽》本身就是一個全球系統,同時又是讀者用來改善全球系統的工具,這個全球系統就是他們自己的生活、他們所生存的世界。讀者同時擁有了在《全球概覽》和生活中找到自己地位的機會。在《全球概覽》的開篇語裡,即每一期的內封頁上,都有布蘭德對《全球概覽》的宗旨的定義:
我們就像神一樣,並且可能做得很好。到目前為止,從政府、大企業、正規教育,還有教會獲得的如此之少的權力和榮耀,也只不過證明了:實際的收益都被明顯的錯誤掩蓋了。為了應對這一困境,為了回應這些收益,一種私人的、個人的力量正在發展,這種個人力量,用來接受教育、尋找靈感、塑造環境,以及與任何感興趣的人分享自己的冒險經歷。能促進這一過程的工具,正是《全球概覽》所尋找和推廣的。
布蘭德的定義明確表達出了反主流文化對等級制度和現有體系的批判,批判它們從情感上和地理上遠離公民的生活,批判它們的整體破壞性。同時,他也暗示,他和讀者至少在兩方面和眾神一樣,個體和整體,二者都常見於富勒的《思想和整體》,還有在此之前的諾伯特·維納的《控制論》。在個體意義上,只要讀者能找到合適的工具,他就像神一樣,擁有按自己意願主導生活的權力。對布蘭德、富勒還有維納來說,宇宙系統是完整的--並不是我們能拼湊在一起的東西,因為它本"渾然一體"。
從個體角度來看,我們要讓能量和資源為己所用。與反主流文化對等級制度的批判相一致,我們必須實現自我變革和全人類的變革。而這些變革有賴於我們將世界理解為一個由無形力量組成的系統;如果這些變革可以真正實現,我們的生活將更能與那些力量同步--生活將會更有意義、更讓人滿足,或者用維納的話來說,更加自我平衡。
而在整體層面,讀者享受一種坐擁神權俯瞰整個地球的感覺。《全球概覽》多期的封面都是一張從太空拍攝的地球的照片。只需拿起《全球概覽》,讀者便成為具有遠見的人。雖然是宇航局的照相機讓這個幻想變成可能,但更普遍地說,是因為讀者屬於擁有世界上最先進技術的這一代人。在《全球概覽》中,冷戰時期的技術賦予了它的反對者一種力量,一種將所居住的世界視作一個整體的力量。
這兩個角度也成為《全球概覽》閱讀體驗的一部分。一方面,《全球概覽》本身就是一個"全球"。就是說,它看上去是一個完整的信息系統,一部百科全書或一幅地圖。只需閱讀這七個版塊,讀者就能成為宇航員,在太空俯視這個用文本再現的新世界。
而另一方面,《全球概覽》給讀者帶來了進入這個世界並在個體意義上"成為眾神"的方法。讀者可以訂購書中展示的工具,利用這些工具在生活中創造一個"私人的、個人的權力"的王國。一位讀者這樣解釋:"今天我走進浴室,手裡握着新買的20盎司重的錘子,我突然理解了《全球概覽》所謂的'工具'。我一直都以為工具是物體,是東西:螺絲刀、扳手、斧子、鋤頭。現在我明白了,工具是一個過程:用大小形狀都合適的物體,以最有效的方式完成工作。"
《全球概覽》啟發了讀者對工具的理解,不僅僅是完成一項工作,更是進入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既可以完成任務,更可以把個體變成一個有能力、有創造力的人。在這個過程中,計算機和書籍等產品明顯就可以給他們提供幫助。除了提供有關如何訂購物質商品的信息,《全球概覽》和《增刊》都告訴讀者如何與彼此溝通
。對布蘭德來說,《全球概覽》既是一個"全球系統",又是一個給讀者的"工具",對讀者來說也一樣。他們可以寫信,通過《全球概覽》去告訴彼此使用某種產品的體驗。通過《增刊》,他們能獲知正在進行的反主流文化項目,並相互聯繫去參加。《全球概覽》和《增刊》變成了一面面鏡子,讓他們窺視並看到一個新興世界的影像,同時又變成了一扇扇能通往那個世界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