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李惠蘭)
作品欣賞
六叔
人們常說好人一生平安,可是往往事與願違,命運常常和人們開着天大的玩笑,與世無爭生性剛強的六叔因為心臟病復發,在親人們的一片唏噓聲中,在好友們痛惜遺憾中走過了人生的七十二個年輪永遠的離我們而去了。
六叔,比我們大近20歲,和我們父輩一樣的年齡,他在家裡的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所以村里和他年紀相當的街坊鄰居都叫他老六,我們便叫他六叔。六叔為人寬厚,和我們走得很近,對我們很好,和我們交集也多,情感也就很深了,感覺他就像我們的父親一樣,難怪愛人宏一聽到六叔去世的噩耗,就心口難受,聲音哽咽,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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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做飯技術嫻熟,各種飯菜他都會做,平時只要是做飯方面的疑難問題,我都會向他請教,如何做紅燒肉,排骨如何燉的酥軟爛熟可口,如何蒸酵子饅頭,我都會向他請教,他會耐心細緻的給你講解每一個做菜的細節流程。最早認識六叔,是在學校里,他在學校的教職工灶上做飯,我在學校里上大灶,那個時候和六叔不很熟悉,甚至有點害怕他,他的桑門很高,身材魁梧,臉色黑而深沉,嚴肅的外表給人的印象是嚴厲不好接近,所以從來不曾和他多說過一句話,每次就是打了飯菜便速速離開。那個時候學校有個規定,吃飯時間教師不能提前超過10分吃飯,記得有一次一個年輕男老師提前吃飯,正好我也跟在身後,六叔站在裡面門都沒開,拉着長長的黑臉對着外變的窗口大聲說到:學校規定了教師吃飯提前不能超過十分鐘,看看鐘表還有十分鐘呢!說着繼續干他的鍋頭上的活兒,沒有絲毫髮飯的意思,他義正言辭的把前面那個男老師和我給拒絕了,我也只好折了回去,這是我初次領略了六叔的厲害,感覺他辦事古板,講究原則,不通人情,為人厲害。
有一件事情改變了我對他的初步的看法,一次班級測驗我錯過了領飯的時間,其他的老師都已經吃過了飯,教師灶上的飯菜也所剩不多,鍋里僅剩下一些湯水,我準備領個饅頭,盛碗米湯完事,沒想到六叔擋住了我,解釋到,我以為沒人吃飯了,把剩下的飯菜給那幾個男老師都添上了,稍等,別急,幾分鐘時間辣子炒白菜就出來了。說這話時他臉上顯出自責的神情,隨後麻利的在後邊給我一個人忙碌開來!原來六叔也是一個很通達的好人,只是人和人的了解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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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六叔交往頻繁是在他離開學校之後。原來六叔是省城某單位退休人員,每年年初都要提交一份村委會蓋章的驗明正身的貼照片的證明材料,這個材料每次都是六叔讓我們代筆寫好,村委蓋章,然後寄到單位,也許是六叔人老眼花,也許是他念書少,每次寫這個材料都要我們代寫,我很納悶,也不好意思過問,在六叔的眼裡我和宏是讀書人,寫這種材料我們是小菜一碟。也是從給六叔寫這個證明材料開始我知道了六叔是領退休金的公家人,這也是六叔引以自豪優越於村里同齡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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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開個小店,又喜歡下棋,為了消遣解悶就在店門口放置了一套棋桌凳子,桌子上置放的是棋友從垣曲銅礦帶回來的用很厚的橡膠做的桌子面,上面是棋友們精心用電鑽雕刻的楚河漢界的棋盤,鄰村四面八方的棋友每天不時的會聚在家門口下棋,下棋的看棋的論棋的指揮的七嘴八舌人聲嘈雜好不熱鬧, 六叔也喜歡下棋,沒事空閒常來下棋,便成了我們的常客,有時也常坐下來諞諞閒串。六叔公認的脾氣暴躁,可偶爾棋桌空閒的時候,常常會耐着性子心平氣和地教我下棋,什麼當頭炮,連環炮,臥槽馬,還有什麼「馬走日字象走田,車炮走的一根椽」規則,可惜我下棋沒有悟性,每次在他的指揮下,我仍然被逼的走投無路,只好四面楚歌,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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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的兒子兒媳在太原上班,孫女孫兒留在家裡他和嬸兒照看,孫子孫女是她和嬸兒一手看大的,近幾年孩子們漸漸長大了,為了讓他們享受更好的教育,他自己花錢在縣城買了房子和嬸兒遷居到縣裡居住,可是久居縣裡,他依戀故土依戀自己常住的農家小院,依戀家裡那個常常跟着他跑來跑去的花貓,所以每逢禮拜天或是村子裡有紅白事,他便開着他那輛三輪電摩回家來轉轉,依舊到我的店裡諞諞,點上一支煙,邊抽邊諞,誰誰家的孩子要結婚了,或是誰誰的父親過世了,誰家的孫子要過滿月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人門差事要行哩,他都要去幫幫忙不為吃飯只是為填個份子錢;還說到他的貓兒很精呢,不在家的時候就寄居到鄰居家裡,他一回來貓兒就回來了他便帶着火腿腸來犒勞它們;說他的孫女學業優秀,個子長高了,心眼越來越多了,越招人喜愛了;說到他的老丈人八十多歲了人老了,過了今個沒明個,常在縣裡的房子和他們一起居住,他和嬸兒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善待他,沒想到他先老岳父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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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前幾年家裡也有幾畝果園,他和嬸子精心侍弄着幾畝果園,打藥施肥疏花套袋,卸袋,摘果,賣果,他幹得精疲力盡卻不亦樂乎,雖然自己有工資,但買了果子的錢多少給家裡都是個添補,每當蘋果成熟的季節,六叔便拼了命的摘果子賣果子,同時也不忘給我們帶一些他自己家的蘋果來。記得有一次,果子成熟的季節,天氣異常地熱,六叔滿臉是汗,神色疲憊,他用三輪車載了滿滿一車蘋果要去鄰村去賣,因為到果商那裡要把果子進行分級挑選,六叔只一個人,人手不夠,我便打發女兒去幫忙,回來的時候他把不夠等級的次果拉到我家門口,讓我和門口的鄰居拿回家分享了。六叔家有棵甜胡白水杏,每年到杏子成熟的季節,他總要用塑料袋給我們送一些他家的白水杏,讓我們嘗鮮。吃着六叔的蘋果、白水杏,目睹着六叔的勤勞辛苦,感覺生活都是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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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個子很高身體很胖,看上去很健康的一個人,可是疾病纏身,心臟病,高血壓,糖尿病好幾樣呢,可是平時生活吃飯他從不忌口,煙是堅持抽,肉是照樣吃,酒是照樣喝,他說人生能活幾個十年呢,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別枉活一輩子!他每次一個人從縣裡回來,吃飯就在街上隨便應付,他喜歡吃肉,肥肉瘦肉來者不拒,從不挑剔,飯館吃飯的時候要不就是餅子夾肉,要不就是來一碗肉絲炒麵,或是稱一塊牛肉或頭肉直接拿在手裡,大口大口的大嚼起來,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大快朵頤,酣暢淋漓,真有點像水滸傳里水泊梁山的好漢形象,病從口中入,也許是吃肉多的緣故,六叔的心臟病發作的時候,醫生悄悄給他兒子說他的血管堵的太厲害不能做心臟搭橋手術了,沒想到回到家不到兩三天,就去世了。
六叔為人很耿直,生前因為買房還欠着別人的一些小帳,自知病情不好的他,在病床上把欠賬的事兒交代給了嬸子。他去世後,債主前來弔唁,嬸子當下就承諾說等把老頭子安葬了就把錢還給人家!宏從內心深處真心的佩服六叔的正直來,回來感慨的說做人當如六叔!
去世的十多天前,六叔還回家來和宏諞了很久,沒有一點患病的徵兆。人的生命很是脆弱,沒想到好端端一個人說走就走了。以前閒諞的時候曾很隨意開玩笑地給宏說過他的後事,兒子常年不在家,和村子裡的人不熟悉,如果他去世了,辦喪事時要讓宏照護着他的兒子。沒想到,這便成了他去世的讖語!
六叔睡覺愛打呼嚕,臨去世時,他說他想趴在床上睡會,嬸子說聽着他的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她就感覺很放心,沒想到一會功夫沒了鼾聲,六叔在平靜的睡眠中永遠的去了……[1]
作者簡介
李惠蘭,中學歷史教師,運城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