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薛清文)
作品欣赏
冷枪
我手里的家伙,那把用了多年的莫辛纳甘,没有瞄准镜,枪膛磨损严重,但射击精度依然很高。
擦完枪,我压上子弹,在狙击台左后侧的岩石孔洞里眯了一小会儿,吃掉罐头盒里仅剩的一片牛肉,准备迎接战斗。
几天来,战场上的枪声稀里哗啦的,双方都减员很大,要不是这个山冲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打到这个份上,美国佬早就撤了。
据说敌人下了血本,对面有一个6人的狙击小队。我方部队损失殆尽,只好向志司求援。我们是昨晚在夜幕掩护下,由朝鲜同志做向导带上来的。
500发子弹,一杆狙击枪,一个3.5倍PU瞄准镜,就是我全部家当。上一场战斗,遭遇敌人榴弹袭击,瞄准镜卡销断裂,无法安装,只能作望远镜使用。
我望向200公尺外,阵地右后侧,松树下的掩体里,有我的狙击助手小毛桃,他是我徒弟。此刻,他在警惕着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
十天前,一发可恶的榴弹,炸掉了瞄准镜,也使我左手受了伤,我只能把枪身架在左胳膊肘附近,枪托往腋下收一点,这样既可以让肩部轻松一点,击发的时候也有调整空间,射击精度会有所提高。
我们部队,连队在国内整训了三个月,阵地上顶多也就一名半吊子狙击手,有几名枪法好点的战士就不错了。不到十分难处,志司不会动用我们这些宝贝疙瘩。接下来,必是一场恶战。
小毛桃的位置好一些,视野开阔,但是暴露的风险也大。我们约好,我先出击,不到难处,他不要暴露。
第一个进入我视野的,是个小个子,披着白斗篷,隐蔽的很好,他悄然无息的枪口出现在我损毁的PU里面,注定他会成为我的第一个猎物。
我枪一响,对方枪管撅出地面,指向天空。我知道我得手了。四周子弹头噗噗落下,听声音就知道是美国制式狙击枪M1C。我被迫从岩石孔洞向山坡下转移到下一处狙击台。
三个小时过去了,敌人没有动作,可能嗅察到死亡的威胁,更加谨慎起来。我就着雪,吃了些炒面太阳在正南方的峡谷口,虽然不刺眼,但是影响了我观察,我只有忍耐,等太阳到西山膀上再作打算。
枪响了,是小毛桃。莫辛纳甘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在我左前方11点钟方向150公尺处,松树上的雪簌簌落下来。小毛桃发现我的危险处境,果断出手。
几发BAR自动步枪子弹钻进雪地里,小毛桃抽动几下,鲜血染红了雪地。小毛桃挂了,我咬着牙,喘着粗气,龟缩在堑壕里,思考着对策。
敌军突入我方阵地,残忍枪杀了最后几名伤员。可能是觉得环境已经安全,几个美国大兵大摇大摆地站在堑壕边缘。我无暇顾及这群畜牲,我的对手就隐藏在他们后面。我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解决他们。
果然,200公尺外,枯草蠕动起来,一名枪手半蹲着站起来,解下水壶,盖子没打开,一头栽倒下去。
我扣动了扳机。
位置已经暴露,我把事先团好的大雪球扔向反方向,沿堑壕腾身转移。敌人重型机关枪雨点般射向滚动的雪球。
找好位置,我利用有利地形,把堑壕边缘趾高气昂的美国军官干掉。代价是:在一片弹雨中,除了步枪和几十发子弹,我丢掉了所有装备。
夕阳下的雪地,寂静而刺眼。敌人溃退下去。我还要面对数个穷凶极恶的对手。现在力量对比悬殊,只要我开枪,会有几支枪口对准我射击,必死无疑。我要等,等太阳落山。
刺骨的山风吹起来,我下肢渐渐失去知觉,用拳头捶打一会儿,把右手食指在嘴里含一会儿,静待夜幕降临。
我趁黑摸到小毛桃的战位,他的遗体已经僵硬。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炒面,一盒罐头,二十发子弹,还有那把小毛桃非常珍爱的俄罗斯尖刀,然后迅速撤离。
途中,遇到一名呆滞的狙击手,下体已经冻得僵硬不能动弹,他卧在灌木丛里,他惊讶地望着我,张了张嘴,没等他喊叫,我就割断了他的喉管。
冷风呼啸起来,灌木丛呜呜作响。头顶上,星光灿烂。
不行,这样下去,后半夜不用敌人打黑枪,一旦失温,就完蛋了,我得找个避风的地方。
很幸运,我躲进了被炮弹炸垮半拉的坟墓里。我把棺材盖子把炸开的地方挡住外面盖了些枯草,仅留下两处观察射击口。我把那堆枯骨清理到角落里,挨着墓口卧下。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摸过来。我扣动扳机,后面的应声倒下,接下来一片寂静……
圆月从云层移出来,就着月亮地下,我的目光一寸一寸搜索着前方。微微晃动的枪口,十步,九步,八步,M82的瞄准镜,七步,六步……砰!”
回国后,我就进了看守所负责看守犯人。一远房亲戚,小偷小摸,看着可怜,炒点咸菜肉沫送给他。他竟然举报我,立功放出来了。我倒进去了,十天禁闭,回家务农。
八十年代,一美国老头儿,通过我胶东一个战友,拿着一张旧报纸,寻访而来。他说,他当年用的是M1C,瞄准具在枪身左侧,我那一冷枪,坏了他一只眼睛……
M1C是他美国人设计的,薛志昂,你说说,这能赖你大伯我吗?[1]
作者简介
薛清文,山东蒙阴人,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