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與淨土(夏曉喻)
作品欣賞
凡塵與淨土
我在北方生活的時候，沒有見過寺廟的樣子。只是在動畫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里見過孫行者和楊二郎鬥法的時候，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座小廟，黃牆黛瓦，兩個窗戶，一個門洞，還有用尾巴變的一根旗杆，沒辦法擺在前邊，就擺在後邊，這樣就漏了馬腳，被楊二郎一眼識破了，繼而又打得天翻地覆……那就是我對於寺廟最初的印象了，是一座帶着滑稽意味的小房子。
再說六、七十年代，人們的思想還被禁錮在「無神論」的意識形態里，信仰很尖銳，不信神佛。
不過在那時，我家有個規矩，過大年時，初一早上下餃子，盛出來的第一碗不能吃，被我姥姥哆哆嗦嗦地捧到院子裡，擺在窗台上，嘴裡還念念有詞，那是敬天的，這是我所能見的唯一的一點對上天薄薄的敬意了，還被遮掩的不能太過聲張。
八十年代來到了上海讀書，大約春末、夏初的時節，會看到馬路上有成群結隊的農村婦人很整齊地走着，每個人都斜挎背着一個黃色的布袋子，我詫異不知道那是什麼情形，上海的女孩告訴說:「那是香客，去廟裡進香的。」還據說，進香必須走路，不能坐車，路途遠的要走好幾天呢，我才知道對神佛的敬重如此虔誠。
到了那個時候，思想已經放鬆了一些束縛，社會環境慢慢地變得柔軟、融合，可以表達一些內心的祈願了。
而我，真正地走進廟宇是在來到了杭州之後。
杭州是七大古都之一，歷朝歷代的錦繡繁華之地。聞名天下的西湖，擁有三面雲山，一水抱城的山光水色，以「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自然風光迷倒天下眾生。杭州的人文景觀同樣豐富多彩，古剎名寺眾多，最出名的就是飛來峰的靈隱寺，其次是淨慈寺、下天竺寺、中天竺寺以及上天竺寺……還有數不清的一些不起眼的小寺廟。
第一次走進「靈隱寺」，就被它的氣勢鎮住了。層層疊疊的樓閣，高大華美的殿堂，巍峨莊嚴地聳立着。四周山環水繞，林木蔥榮；梵剎莊嚴，佛光呈祥。真不愧是江南最著名的古剎！把留存在我心裡的，動畫片裡的那坐小廟的形象徹底顛覆了。
還有那世界各地慕名前來進香禮佛的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深山古寺，雲煙萬狀，香火極旺。
那時，我剛剛工作，孤身一人在杭州，在清苦的日子裡牽腸掛肚地想念着留在北方的一家人。四顧無望時，就把滿心的願望帶到佛前，點三支清香，深深地跪拜，再一一述說心愿。祈願佛祖保佑我能心想事成，保佑我們全家人都平平安安。我的沉甸甸的寄託化成了渺渺的青煙，帶着訊息飛上天了。
還有一些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也愛去轉一下，尤其是在細雨微風的日子裡，山上的泉水湍急地流下來，聚成一潭，潭內青荇浮游，水草飄搖；濕滑光亮的石徑悠長地伸向遠處，若恰好遊客稀少，香霧清幽，這片深隱在群峰密林清泉之中的佛門淨土，便回歸了它本該有的清寧。
穿過一層層廟堂，寶殿上「妙相莊嚴」的釋迦牟尼，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笑容可掬的彌勒佛，地藏菩薩，藥師菩薩……慢慢地看過來，頓時覺得巍巍殿宇，森森古木，威儀莊嚴，芸芸眾生都能感受佛的無邊法力，心神不知不覺地肅穆、端正起來，有種不可名狀的出神入化。
心誠則靈，承佛祖菩薩祖保佑我們一家人都平平淡淡，平平安安。這愈加增添了我禮敬、感恩的心愿。
就這樣，去廟裡燒香拜佛、祈願、還願成了我的一件很莊重的心事，不能忽視。過年、過節是定例，其他時候隨機隨緣。
現在，離我家最近的一座寺廟是超山的「青蓮寺」。青蓮寺遠離市井之地，門徑幽寂，院內大樹參天，林木成蔭，翠竹鬱郁。平時香火寥寥，得空就帶着兒子去那裡走走，每個殿堂內敬一炷香，念一聲佛，柔軟、徐緩而安詳地彎腰，叩首。再去大鐘前撞三下，清脆的鐘聲能傳出很遠，心境也變得舒展遼闊起來。
來到廟堂，不必祈求什麼，佛祖、菩薩能看透你的內心，會給予你應得的福分，但不會縱容你的貪念奢欲。其實更多的心愿是感謝，慶幸一路走來還算順風順水；慶幸所得超過了所求，親人都平安、健康、快樂地生活着。
青蓮寺所在地超山是一塊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春時桃花，夏熟楊梅，冬有梅花，也成了我心中的一塊淨土。
前兩年，我在奉化工作，常去「岳林寺」。
岳林寺，在奉化這個小地方也算是有名的禪寺。傳說是彌勒佛祖的道場，在平時香火也不怎麼旺盛。只是我喜歡清靜之處，總愛去那裡走一圈，拜一拜。有時會趕上僧侶在大殿裡念經，我就肅立在門檻邊聽一會兒；有時遇到有人家在佛前做法事，也會斜倚着門框子看一會兒。秋天去岳林寺，冷雨過後，金黃的的落葉濕漉漉地伏在地上，像濃重的油彩潑撒出來，映襯得寺院裡一片斑瀾。那風一吹啊！飛檐上的鐵馬叮叮噹噹響個不停，宛若天音，傳到凡間，那種超塵的清淨與安詳，生起了一份莊嚴與寧靜的心。
還去過很多寺廟，有像靈隱寺那麼巍峨堂皇，香火鼎盛的，比如西安的法門寺，天台山的國清寺……更多是像青蓮寺，岳林寺那樣清靜幽寂的。我更喜愛，更親近後者，似乎在那樣的清雅、潔淨之地，才能離佛祖最近，才能感受到慈悲的氣息。
特別記得的是，曾經路過一個很小的寺廟，四下環顧並無旁人，只有一位耄耋老婦，手裡執着一小斛燈油，和一根長長的簽子（大概是撥燈芯兒用的），趔趄着給每盞佛燈添油，嘴裡還輕聲念着經文。上完油，手裡換上擊磬的物什，叮叮地敲着，又一圈一圈地走，我滿懷敬意地看着，看了很久。她布衣素食，遠離繁華，也許祈求的就是歷盡凡塵之後，能在這塊淨土中安放心神吧。一個孤單的身影融化在了一座清寂的寺廟裡，她該是離佛祖、菩薩最近的人了。
我一路拜佛，祈願，一路感恩，禮拜。廟堂也成了我心神休息放鬆的最好去處。
畢竟，走出廟堂，就是紅塵滾滾的凡世，會被很多不合心意的人和事攪擾，會生出一些煩憂，所以，我們不得不在凡塵之中尋找淨土樂園。
每天，我第一個走進辦公室，很享受那一小段時間的清靜，小小地忙碌一下，整理好一天的工作思路，就完成了一個胸有成竹的好心情。
很多時候，我會帶些好吃的小點心，小零食，過午的時候分給大家，讓單調的工作節奏改變一下節拍，小小的辦公室里就有一種鮮花盛開般的愉悅氣氛，那是一種簡單的滿足帶來的很乾淨的愉快。
和兒子一起走在街上，常會遇見乞討的老者或弱者，我會把一些零錢塞在兒子手裡，讓他去散給他們，這樣會覺得踏實安心一些。
我告訴兒子和善地對待身邊的人，不冷淡別人的一個請求，不漠視別人的一份幫助，散發出一些小小的溫暖，培育出一些小小的開心。
常去廟堂，就把沾染上的佛的氣息帶在身邊，端正了自己，也溫暖了別人。
其實懷着一顆悲憫，慈愛的心，心就是一方淨土，心就是佛祖菩薩居住的地方，心就是自己的廟堂啊！
作者簡介
夏曉喻，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