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粒花生米(張同亮)
作品欣賞
半粒花生米
在我家的陽台上,一年四季都離不開一樣東西,那就是——花生。
在每年花生採收的時節,我都會到菜市場上買幾十斤新採收的鮮花生,任憑泥跡斑斑和梗柄纏繞,也絕不用水來清洗和理擇。那帶着泥土清香和飽含漿汁的花生,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吃不了的時候,就讓它在陽台上自動晾乾。每一天的早晨,我都會習慣性地到陽台上,剝幾粒花生吃。一是覺得吃花生能養胃,二是我對花生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它會勾起我對過去那段艱苦歲月的回憶。
那是在我五六歲、也許是七八歲的時候,在那年春天的一天,生產隊組織一些婦女在牛舍里,坐在地上一排排剝花生種。生產隊長有嚴格「規定」,就是在剝花生種時,絕不容許誰的嘴動彈,意思是不許偷吃。那怕花生米被不小心剝碎,也不准吃。每個人面前都放一隻海碗,用於盛碎瓣子,放工時交給隊裡統一「處理」。我們這些小孩子這時就在那裡玩耍。因為太過飢餓,我們就在那些大人的旁邊翻成堆的花生殼子,為的是或許能有幸找到一顆「漏網之魚」。可是我翻了好半天,竟然連針尖大小的破瓣子也沒找到。但是我並不氣餒,就一時坐着翻,一時趴着翻,繼續翻着那些成堆的殼子。實在翻不到了,就跪在那兒盯着那些婦女的手上看,真想吃那被視為珍果的花生。這時有一位遠房堂嬸子,我稱呼二娘的,她看到我跪着,就對大家喊道:「你們看,小六子(我是排行第六,這也是我的小名)已經跪着了,趕快給他吃一點吧」。可能大家是出於憐憫而默許二娘了,二娘就從她身邊的海碗裡拿了半粒花生米給我。我如獲至寶,當場就接過來吃了。當時覺得那花生米子實在是好吃極了,簡直是唇齒生香,香味直竄腦門。我把它含在嘴裡反覆地咀嚼,久久捨不得咽下去。當時的感受真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一晃五十來年過去了,當時吃那半粒花生米的情景,時不時還在我腦海里縈繞,揮之不去,讓我難以釋懷。是啊,那時的物質太匱乏了。一年到頭,家家都是菜皮菜乾煮菜飯。山芋就是主糧,山芋乾子下山芋面稀飯,被戲稱為「排骨湯」,難吃死了。但沒法子,那總比餓死強啊。山芋渣子做稀飯鍋蓋一揭照得見人影子。我們這些小孩子每頓也都能喝個三四海碗,喝到肚子裡把肚皮子撐得鼓鼓的,一動彈就咣當咣當地響。幾次小便過後,肚子又是前牆貼後牆了。常年下飯的菜盤裡都是媽媽醃的鹹菜,且主要是蘿蔔乾和大白菜。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難得吃上一桌自家磨的豆腐。村民都是一臉菜色,很多人都瘦成了皮包骨頭。現在的物質極大地豐富了,生活也非常的富裕了。一年四季餐桌上各種營養豐富的佳肴應有盡有,人們早已習以為常,再也不用為一日三餐而發愁。
吃那半粒花生米時,我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稚童,不知道跪這個動作究竟意味着什麼,實際上也只是孩子玩耍中無意間的一個動作而已。堂嬸二娘也是心生憐憫而對我「特殊照顧」。她現在已經離世多年了,感謝二娘有一顆仁慈和善良的愛心。在此祝福她老人家在天堂里一切安好!而那半粒花生米,也讓我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受益匪淺,至今時時在警醒我更加珍惜如今的幸福生活。[1]
作者簡介
張同亮,男,出生於1963年8月,江蘇省連雲港市灌雲縣人,大專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