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行(步驚雲)
作品欣賞
華山行
孩提時，曾懷揣一個天真的夢想，想象日後能如詩仙李白一般，行遍三山五嶽，飽覽江河秀色，繼而把酒臨風，或以詩賦之，或以歌詠之，好不快哉！但兒時的宏願隨着年歲增長卻漸行漸遠，只剩下長江大河落日盡頭裡的一個帆點。雖年屆而立，至於三山五嶽，仍未涉足半步。 數天前，一次偶然的出遊機會，華山，竟也赫然在列。我不禁竊喜，西嶽華山，這座以雄險居於五嶽的名山，將成為我眼底的風景。兒時的那個原已黯淡的夢想，不覺又鮮活起來。 車從西安出發，沿西潼高速東行。一幅三秦大地風情長卷便依次展開：近處，漫無邊際的黃土地里，長着一排排整齊的大豆玉米，農民正持鋤除草鬆土；遠處，蒼山起伏，與天相接。導遊滔滔不絕地介紹着山西的風土人情、奇聞趣事，我卻只盼着早到華山，一睹她的芳容。 一覺醒來，便到了華山腳下。抬頭望去，只見銀白色的山體上，綴着些蒼翠的樹木雜草，一座座山連在一起，仿佛遠古時候腳跨白馬、身披銀甲的將士列隊而立；山峰高聳，直插雲霄，如同將士手中的銀槍朝天而舉，令人望而生畏。我們迫不及待地乘上景區中巴，沿着山間公路盤旋而上，兩旁的「銀山」相對峙立，頭頂上，一塊塊巨石橫在半空，像是在微微地顫着，仿佛隨時都可能傾瀉下來。好在路旁是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可人，讓我們緊繃的神經稍稍感到一絲慰藉。但導遊卻說，這只是前奏，華山的驚險還在後頭。 下了中巴車，我們便上了華山索道。這是一條長1500多米、落差近800米的高空索道。我們六人一組乘車，隨着纜車的攀升，腳下的停車場、小商鋪愈來愈小，只覺得耳旁山風呼嘯，仿佛一陣風就能把我們盪到谷底。纜車每經過一座支柱塔時，就會猛地震動一下，發出「砰」的聲響，我的心也跟着「砰」的一聲響，仿佛一下子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我雙手緊緊抓着護欄，半點不敢放鬆。 終於下了索道，才發現渾身酥軟，衣服早已濕透，這短短的十分鐘旅程，竟驚出我一聲冷汗。此時，導遊卻告訴我們，真正的華山驚險之旅才剛剛開始。我們扶着鐵索、循着石階一級級地攀登着，只有在較平緩的觀景處，才敢領略華山的美景。約摸半個小時，到了一個叫擦耳崖的地方。這是一面向外凸出的懸崖，這裡的路，是人們硬生生從懸崖絕壁上鑿出來的，人行至此處，唯恐被山勢逼下懸崖，需身體緊貼崖壁慢慢側身而過，道路緊仄之處更是岩壁擦耳。我們相互招呼着，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擦耳崖，一手扶着護欄，一手扶着石壁，一步步走着，像是行走在橫在半空的天梯上，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下山的遊人遠遠地望着我們，在稍寬處等我們順利走過後，才敢一步挨一步慢慢走下來。 到了蒼龍嶺，才真正見識了華山的雄奇險峻。一條寬不到2尺的石階路，是在山尖尖上開鑿出來的，護欄扶手僅比膝蓋高出寸許，我們只得緊抓扶手躬身慢行。偶爾抬眼望去，幾絮白雲飄搖而來，仿佛伸手就可以抓住，但嶺下卻是萬丈深淵，懸崖筆陡，一陣山風吹來，扶手鐵欄也跟着搖晃，「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們不敢貪婪嶺上的風景，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走着。這條只有200米的小路，我們每邁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氣。當我們把蒼龍嶺甩在身後，繼續向上攀登時，我才敢回望那條銀白色的山嶺，它仿佛是一條巨龍在滄海游弋，又像是在雲霧裡翻騰。遊人成了它背上的小黑點。蘇子曰：「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確，平日裡以為無所不能的人們，在這莽莽蒼龍嶺，顯得分外的渺小。 一路攀越，一路驚險，一路前行。沿途或是松濤陣陣，或是山風呼嘯，或是雲霧滾滾，一團團雲霧襲來，我們如漫步雲端，好不愜意，只是兩腿早已酸痛難忍。下山的遊客告訴我們，上峰頂至少還要半小時。韓愈上華山尚且嚇得大哭，投書求救，我們是繼續上山，還是就此返回？朋友卻說，無限風光在險峰！於是，我們稍作休息，又繼續前行。我們經金鎖關過蓮花坪，翻越沉香劈山救母處，終於到了西峰之巔。 這是一種怎樣的風景！山巔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巨石，腳下，是絕壁深淵，放眼望去，蒼山起伏，雲海茫茫，四野屏開，盡收眼底。西峰，悠然飄於雲端至上，果真是「寄言嘉遁客，此處是仙鄉」。遊人至此，兩腿不由戰慄起來，每邁出寸步，都需十分的小心。無限風光在險峰！站在西峰之巔，任山風呼嘯，看雲浪翻滾，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在我心裡驟然升騰，伴隨了一路的恐懼心理竟消失得乾乾淨淨，我不由張開雙臂，放聲疾呼起來…… 之前，我只從沉香救母的民間故事裡讀過華山，從智取華山的英勇事跡里聽過華山，從李白「石作蓮花雲作台」的詩句里夢過華山，及至到了今日，我才真正踏上華山，感受攀越華山的艱辛，一覽她雄奇險峻的風景。如今，立於華山之巔，沿途的辛酸汗水、一路的驚心害怕，換來了眼前無比壯觀的風景。立於華山之巔，萬里河山秀色盡收眼底，以「奇險天下第一山」馳名的華山都被征服在腳下，還有什麼不可戰勝？立於華山之巔，遠望蒼山斜陽、大河曠野，我不覺陷入了深思：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唯有不懼山高路險不斷攀登，奮力向上，才能撥雲見日，見到最真最美的風景！
作者簡介
步驚雲，散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