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豬肉的日子(張才芳)
作品欣賞
賣豬肉的日子
我怎麼也想不到身材苗條，文質彬彬的自己會成為賣豬肉的屠夫，而且也很難把書生意氣的酸秀才跟屠夫聯繫在一起。然而三斤六兩的屠刀和一身的油膩讓我不得不面對現實。
2015年冬天父親中風，作為兄弟中的老大照顧父親是我應盡的義務。但為了生活，我又必需在家附近找一份工作來補貼家用。記得去應聘時老闆娘問我：你以前殺過豬嗎？
我說：沒有。
又問：賣過豬肉嗎？
我說：沒有。
你沒殺過豬，又沒有賣過豬肉，能行嗎？老闆娘疑惑地望着我。
我答道：街上的婦人家都賣得挺好的，我並不比別人笨，別人能幹的相信通過努力，我也可以做到。就這樣在即將辭工的師傅稍微指點後，我正式成為了「家家宜」超市賣豬肉的師傅。
超市大概有40個員工，總店30個，分店10個，除了老闆、司機、老闆娘的姐夫和我以外，其餘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姨。她們不是因為小的要讀書就是像我一樣因為老的要照顧，要不然誰願意困在家裡。
超市是服務行業，剛剛上班一切都覺得新鮮。即緊張，又有點興奮，緊張的是擔心做不好本分的工作，興奮的是每天都有那麼多如花似玉的阿姨在旁邊做事。
超市每天七點鐘打卡上班，六點半不到就得起床，哪怕是大雨傾盆也必須趕到，因為沒有人代替，也沒有人願意頂替自己的工作。幸好超市會提供早餐，所以每天最早到達的幾乎都是我。
賣豬肉的案板在超市的最裡面，旁邊有一扇小門，那是員工配貨的專用通道。每天下夜班的員工都把很多的紙皮堆在案板上。送豬肉的阿石很少準時送來，有時候竟要超過十多分鐘，正在下貨的阿姨進進出出的忙得不可開交，又不得不讓開路來先稱豬肉，氣得阿姨們免不得會說幾句。阿石只是嘿嘿地傻笑，並不還嘴，也許這個三十多歲還沒有娶老婆的男人覺得能讓漂亮的女人說幾句心裡也會很舒爽。
最有趣的就是雨天下貨，沒有雨衣，阿姨們把紅色的塑料袋戴在頭上，再找一個大的塑料袋剪三個孔做成汗衣狀，穿在身上，進進出出，一片紅紅綠綠，像極了時裝表演。
每天最忙碌的時候就是九點鐘以前，一方面要把豬肉的頭頭腳腳砍下來，然後把瘦肉和骨頭分開來，另一方面還要忙着應付顧客，如果遇到要給部隊配貨那就更忙了，幸好我下午不用上班，沒賣完的豬肉由賣菜的阿姨負責處理。
超市的生意都是老闆娘打理。老闆娘聰明漂亮，人脈廣，人緣好，具有非凡的生意頭腦和組織能力，幾十個員工對她心服口服，用鏗鏘玫瑰來形容她一點都不過分。她還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文筆極佳，偶爾會寫點小詩或者散文隨筆，如果不是忙生意的話，我想她肯定能成為作家。
很難想象超市周年慶典時，老闆娘組織策劃的員工聯歡晚會辦得那麼圓滿[成功]]。小品、獨唱、合唱、歌舞、魔術、太極……節目豐富精彩，員工積極參與，大家在歡樂的笑聲和掌聲中難忘今宵。
超市的商品很齊全，周邊的顧客一個電話打來，超市都會送貨上門，因此超市的員工都很忙。
老闆的娘高高的，瘦瘦的，八十多歲了身體還很硬朗，耳不聾，眼不花，背不駝，一看這身架就能想象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女。老闆的娘很勤快，一刻都不願意閒着，在自家的老屋前後種了很多菜，養了很多雞，每天早上八點過後都還要來超市幫忙，看見哪些商品沒有擺放好的就整理，看見哪裡沒有包裝袋了就及時補上，把顧客撕下來的玉米衣裝進袋子裡，然後挑出那些沒有賣相的玉米棒，剝玉米餵雞。老闆的娘為人厚道，善良大方，說話很溫和，從沒見她發過脾氣，超市的員工都對她很尊敬，叫她「婆婆」，我叫她「伯母」。
忙中偷閒時我會幫伯母剝一會兒玉米，閒聊中伯母知道我家裡養了很多雞，便對我說：張師傅那些阿姨挑出來的老菜葉你拿回去餵雞呀！就這樣倒掉了可惜。有時候伯母上廚房去了，回來時見我準備下班了，而那些菜葉還沒有裝起來，這時伯母就會生氣地說：張師傅那些菜葉你怎麼還不裝起來呀！
我說：超市的東西你和老闆娘沒有開口誰敢裝起走啊！
伯母洋裝嗔怒地說道：唉呀！張師傅你也真是，不用我天天交待的，你的為人大家都知道，我信得過你。
後來裝得多了實在過意不去，妻子說難得伯母對我們那麼好，叫我拿一托家裡的土雞蛋送給伯母吃，讓我想不到的是伯母送給妻子吃的水果和糕點競然超過了一托雞蛋的價錢。
老闆繼承了他母親身上所有的優點，對員工對顧客都一樣，熱情，謙遜，溫和，真誠。古人說：最好的風水就是善良，誠信，難怪老闆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煮飯阿姨端來的早餐放在那裡都有點涼了，總是沒有時間吃，一個顧客走了，又一個顧客來了，服務行業就是這樣，必須牢記顧客至上。這已是第三次放下筷子來服務顧客了，一個早餐不知道要分幾次才能吃完，油膩的雙手把筷子摸得油光閃亮。
又一個顧客來了，指着案板上的豬肉問道：張師傅這是什麼肉啊？
我說：豬肉。
見我這樣回答，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當然知道是豬肉，我要問的是這塊肉是豬哪個地方的肉，我聽別人說前腿的肉甜，後腿的肉酸。
旁邊配菜的阿姨聽見我們的談話笑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地這樣幽默一下倒也有點樂趣。
有的顧客十分挑剔，以為世界上就自己最聰明，買肉時橫挑鼻子豎挑眼，總喜歡沾一點點便宜。有的顧客提出的問題總是讓我不知所措，不得不請教以前的師傅，終於知道吃多了青飼料的豬，大腸會呈藍色，豬場不衛生，蚊子臭蟲多，就會在豬身上叮起很多小紅點，能擠出黃水的那根小腸有苦味，也知道了桔皮燉豬肺能治咳嗽，皂角刺燉豬心能治心絞痛，豬腰燉杜仲能治腰痛，也基本上能做到「一刀准」……
最讓人氣憤的是有的顧客對自己千挑萬撿的豬肉還不滿意，離開案板後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塞在蔬菜或是付食品中，幸好超市的員工認真負責，總能及時發現送回案板中。
老闆娘很會做生意，每逢節假日都會搞促銷活動，這幾天忙碌的同時每個員工都多了一個心眼去關顧從後門進進出出的顧客，偶爾也會發現欲占小便宜的顧客，沒有結帳就想趁亂從後門溜出去。
最忙的就是案板旁邊綁雞蛋的阿姨，顧客要排隊等候。有挑剔的顧客總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把綁好的雞蛋又拆開來挑選，無論綁雞蛋的阿姨和老闆娘怎樣解釋都不相信，一邊拆一邊不停地說：有爛蛋沒有！好像誠信經營的超市，也會像個別路邊攤賣東西的人那樣，把爛的包在裡面。
聽得厭煩了，我忍不住插上一句：阿姨你要爛蛋是不是？你要的話，阿姨會把挑出來的爛蛋專門為你綁一托。
在一片鬨笑聲中，挑剔的顧客提着重新綁好的雞蛋臉紅耳赤地匆匆離去。
賣豬肉最忙的就是冬季，打臘的，紅白好事的，做客的，送人的，過年的……手中的屠刀幾乎沒有停過，幸好賣豬肉的人一身油膩，冬天手腳都不會開裂。
不知不覺中就在超市幹了兩年，弟弟說兩年來我在家照顧父母夠辛苦的，收入又低，大家的父母大家來照顧，今年輪換一下，就這樣我辭工離開了超市。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我從老員工身上學會了用良好的心態，真誠的微笑去面對顧客，懂得了團隊的重要性。感謝「家家宜」的老闆娘給了我一份工作，感謝超市的每一位員工，是你們讓我收穫了一份真情，收穫了一段特殊的人生經歷。[1]
作者簡介
張才芳，江西省贛州市人，閒時筆耕自娛，曾在網絡平台和文學雜誌發表作品若干，偶有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