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天空(王国栋)
作品欣赏
历史的天空
雨。斜风细雨。连江雨。
青箬笠、绿蓑衣是雨的行头。父亲就穿着这样的行头出了门。一把锄头是他的话语。
溪水暴涨,溪流跟田野连成了一片。秧苗从没有见识过这么可怕的水淹,也从没有想过相濡以沫的水有一天会变成灭顶之灾。在那个风雨交加雷电齐鸣的白天,在天地间感到孤立无助的它们需要父亲的锄头,需要锄头冰冷的刚强。
屋檐来不及细细梳理瓢泼的雨水,让它们慌不择路的偏离了檐沟和水沟的轨迹,忙乱无章地摔倒在路面上。屋外的世界一股脑儿陷入了暴雨的重围。没有一只鸡或鸭敢弄出动静,满含恐惧地听雨水鞭笞青瓦、敲打花枝、猛踹土墙。
我看着母亲,母亲看着门外。她不停咒骂着老天,祈求菩萨保佑。我知道,她的心在更远的野外,在父亲那里。一阵狂风,雨幕变成席子,一角卷向房顶。风起,雨声就紧,风过,雨声就弱。这不是音乐的节拍,是断肠。
锄头靠在了门外,父亲的蓑衣挂在门外墙上的钉子上。雨水顺着蓑衣的下摆流成水柱。父亲燃起了旱烟。
世界静止了。
晴。
小鸡在阴凉的屋檐下刨阴凉的泥土,对一条蚯蚓啄来啄去,或无来由的狼奔豕突。母亲坐在家里“当当当”的切菜,有时从麻杆上剥除线麻。小鸡跑回家,在叶子堆里扒拉来扒拉去,弄出一片狼藉。我一时性起,把它赶成一只鸟飞逃出去。
母亲很少对小鸡发火。
万里无云。
村庄和山野全是白晃晃的。树木全都耷拉着脑袋,似乎被戴上了脚镣套上了枷锁,无精打采。风吹过,它们疲倦的抬眼看一看这个曾经属于它们的世界。平日猖狂的狗全泄了气,蜷缩在阴凉处吐着舌头,对炎热敢怒而不敢言。偶尔有一声蝉鸣划破长空,证明这世界是活着的。
草帽是太阳的行头。母亲戴着草帽出了门。一把谷耙是她的话语。晒谷场上蒸下烤。汗,一点点浸透了母亲的脊背。我闻到过她身上的汗水味,跟别人的都不一样——任何人。
艳阳天。
太阳比较温柔,玉宇澄清。我趴在桌子上看母亲纳鞋底。母亲有时对我笑笑。她的笑比太阳柔暖。一撂布,一小碗糯米饭,一把红漆的木铲,我神奇地看着层层的软布成了硬邦邦的鞋底——千层底。打孔,穿线,来回往复,来回往复。沿着鞋底的跑道,母亲的手皱纹加密。母亲有时给我一点点刚刚出锅的糯米饭解馋,然后就笑,微笑,继而大笑。我很少近距离地看她。只那一眼,我记住了太阳的温柔,也记住了糯和糯香,还有母亲眼角的慈爱。
父亲走了。母亲走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1]
作者简介
王国栋,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