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经·卷一·大体
反经·卷一·大体出自《反经》(亦称《长短经》)是一本谋略奇书,由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老师道家末枝纵横家赵蕤所著。它以唐以前的华夏历史为论证素材,集诸子百家学说于一体,融合儒、道、兵、法、阴阳、农等诸家思想,所讲内容涉及政治、外交、军事等各种领域,并且还能自成一家,形成一部逻辑体系严密、涵盖文韬武略的谋略全书。为历代有政绩的帝王将相所共悉,被尊奉为小《资治通鉴》。[1]
目录
原文
臣闻老子曰:“以正理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荀卿曰:“人主者,以官人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为能者也。”傅子曰:“士大夫分职而听,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则天子拱己而正矣。”何以明其然耶?当尧之时,舜为司徒,契为司马,禹为司空,后稷为田畴,夔为乐正,倕为工师,伯夷为秩宗,皋陶为理官,益掌驱禽。尧不能为一焉,奚以为君,而九子者为臣,其故何也?尧知九赋之事,使九子各授其事,皆胜其任以成九功。尧遂乘成功以王天下。
汉高帝曰:“夫运筹策于帏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人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有天下也。”
(《人物志》曰:“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协五味;一国之政,以无味和五味。故臣以自任为能,君以能用人为能;臣以能言为能,君以能听为能;臣以能行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所以不同,故能君众能也。”)
故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无形者,物之君也;无端者,事之本也。鼓不预五音,而为五音主;有道者,不为五官之事,而为理事之主。君守其道,官知其事,有自来矣。
先王知其如此也,故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
(议曰:《淮南子》云:“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功已就矣,而不知规矩准绳,而赏巧匠。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某君某王之宫室也。”
孙卿曰:“夫人主欲得善射中微,则莫若使羿;欲得善御致远,则莫若使王良;欲得调一天下,则莫若聪明君子矣。其用智甚简,其为事不劳,而功名甚大。”此能用非其有,如己有者也。)
人主不通主道者,则不然。自为之,则不能任贤;不能任贤,则贤者恶之。此功名之所以伤,国家之所以危。
(议曰:“《申子》云:“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当,百言百当者,人臣之事也,非人君之道也。”《尸子》云:“人臣者,以进贤为功也;君者,以用贤为功也。”贾谊云:“臣闻圣主言问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必尽其愚忠,惟陛下财幸。”由是言之,夫君不能司契委任而妒贤恶能,取败之道也。)
汤武日而尽有夏商之财,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悦服;以其财赏,而天下皆竞劝,通乎用非其有也。
(议曰:孙卿云:“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人者安,聚敛者亡。故王者富人,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是谓上溢下漏。”又曰:“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
昔者周厉王好利,近荣公,芮良夫谏曰:“王室其将卑乎?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也!所利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后厉王果败。
魏文侯御廪灾,素服避正殿,群臣皆哭。公子成父趋入贺曰:“臣闻天子藏于四海,诸侯藏于境内。非其所藏,不有火灾,必有人患。幸无人患,不亦善乎!”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不足?”周谚有言曰:“囊漏储中。”由此言之,夫圣王以其地封,以其财赏,不与人争利,乃能通于王道,是用非其有者也。)
故称:设官分职,君之体也;委任责成,君之体也;好谋无倦,君之体也;宽以得众,君之体也;含垢藏疾,君之体也。君有君人之体,其臣畏而爱之,此帝王所以成业也。
我知道老子说过:“以正道治国,以奇正用兵,以无为取天下,这是成大事者必须明白的最高法则。”荀子的说法是:“做帝王的,善于管理别人才算是有才能;普通人,以自己能干为有才能。”西晋哲学家傅玄说:“能让士大夫忠于职守,服从命令;让诸侯国的君主分到土地并守住它;让朝廷三公总揽天下大事并参政、议政,那么天子就可以悠哉优哉地坐在那里统治天下了。”这个秘诀是怎么知道的呢?看看尧、舜怎样坐天下就明白了。
在尧的时代,舜作司徒,契作司马,禹作司空,后稷管农业,费管礼乐,垂管工匠,伯夷管祭祀,皋陶判案,益专门负责驯练用于作战的野兽。这些具体的事尧一件也不做,悠悠然地只做他的帝王,而这九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臣子呢?这是因为尧懂得这九个人都各自有什么才能,然后量才使用,而且让他们个个都成就了一番事业。尧凭借他们成就的功业而统治了天下。
汉高祖说:“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定国安邦、安抚百姓、供应军需、保证粮道畅通,我不如萧何;统领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的精英。但是我会使用他们,这就是我夺取天下的资本。”
[三国时的哲学家刘邵在他写的《人物志》中说:“一个官员的责任是以一味协调五味,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是以无味调和五味。大臣们以自己能胜任某种工作为有才能;帝王却以会用人为有才能。大臣们以出谋划策、能言善辩为有才能;帝王以善于听取臣民们的意见为有才能。大臣们以能身体力行为有才能;帝王以赏罚得当为有才能。最高统治者正是因为不必事事精通,所以才能统筹众多有才能的人。”
所以说,知人,是君道;知事,是臣道。无形的东西,才是有形之万物的主宰;看不见源头的东西,才是世事人情的根本。鼓不干预五音,却能作五音的统帅。掌握了君道真谛的人,不去做文武百官各自负责的具体事情,才可以成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做帝王的严守他的这一准则,政府官员知道他们自己应当做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正因为做帝王的通晓这一道理,所以他才会把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一样支配使用。善于这样做的,才算真正懂得了君道。
[西汉刘安写的《淮南子》做过这样的比喻:“巧手匠人在建造宫室时,做圆的东西一定要用圆规,做方的东西一定要用尺矩,做平直的东西一定要用准绳。东西做成后,人们就不再去理会这些工具了,只是奖赏工匠的奇巧。
宫室造成后,人们也再不会去管那些匠人了,而只是说,这是某君某王的宫室。”荀子说:“做帝王的射箭要想做到百发百中,就不如用后羿;驾车要想做到驰骋万里,就不如用王良;治国要想做到一统天下,就不如任用贤明正直的能人。这样做省心省力,所成就的功名却极大。”这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象自己拥有一样去支配使用的意思。]
上面说的是通晓治国、用人大法的最高统治者的做法,而那些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统治者就不是这样做了。他们往往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做才放心,因此不会信任、重用有才德的贤人。不用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会讨厌他。其最终结果,只能是功名、事业受损害,国家、社会出现危机。
[这里还可以引述战国时的法家申不害和尸伎在他们所写的《申子》和《尸子》中的话来说明。《申子》说:“人君应当知道他治国的最高原则,群臣应当知道所负的职责。说话算数,说了就实行,是各级官员的事,并不是帝王必须遵循的原则。”《尸子》说:“举荐贤能是各级官员的功绩;善用贤能才是帝王的功绩。”]
在起用人才上是这样,在对待财富的问题上,道理也一样。从前商汤、周武消灾了夏桀、纣王,一旦拥有了夏、商的全部国有财产,就把土地、财宝封赏给有功的大臣,举国上下没有不欢天喜地,心悦诚服的。用亡国者的财产赏赐功臣,整个国家的臣民都会争相效命。这就是懂得如何使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作法。
荀子说:“能修明礼教的,可以为帝王;会巩固统治的,国家就强大;善于拢络人心的,社会就稳定只知道搜刮民财的必然亡国。所以,推行王道的国家是为了老百姓富有,推行霸道的能让有才能的人富有,苟延残喘的国家只会让当官的富有,而将要灭亡的国家,统治音知道大难就要临头,于是开始拼命想把财富统统据为已有,这时就会出现私人的库房、箱柜塞满金银财宝的现象。这种情况叫做当官的‘肥得流油’,老百姓‘四处漏水’。”
荀子又说:“当皇帝的不谈论自己有多少财产,地方请侯不应讲求自己的利害,当官的不应计较自身的得失。”
从前周厉王爱财,因而亲近当时建议他实行专利的荣夷公,大夫芮良夫劝谏说:“难道周朝的王室要倾覆了吗?荣夷公这种人,利欲薰心,不知大难就要临头了,你为什么要新近他?利益,是世上万物自然产生出来的,是大地宇宙包容承载的公共财产,有如空气和阳光一样。可是世上偏偏有人妄图独占它,那可就后患无穷了。天地万物是天下众生的共同财富,每个人都要从中获取他的生存所需,怎么能独自占有呢?如果有谁执意要这样做,天下怨恨他的人可就多了!人怨甚多而又不防备大难临头,荣夷公用这种方法来引导国王,这还能长久得了吗?”后来,周厉王果真被放逐了。
战国时魏文候的仓库发生了火灾,魏文侯身穿白衣,离开正殿,以示哀痛。大臣们都哭起来。公子成父却走进来祝贺道:“我听说天子把整个国家作为收藏财富的仓库,诸候把自己的领地作为收藏财富的仓库。你现在把国家的财富都储藏在国库里,显然藏得不是地方,这种藏法,不发生火灾也要发生人患。幸亏没有发生人患,不也挺好了吗?”孔子说:“老百姓富裕了,作国王的能不同他们一起富裕吗?”
因此说,圣明的君王用他的土地分封诸侯,用他的财物赏赐功臣,不和老百姓争夺利益,对“算是懂得了做一个最高统治者的原则——那就是把不是自己拥有的东西当作自己的来支配使用。]
所以说设立官位,分配职务;委派任命官员,监督他们完成任务;喜欢运筹谋略而不知倦怠;有宽容大度的雅量而又能获得大众的拥戴;解决各种矛盾,消除各种隐患,这些都是国家最高统治者必须掌握的治国大道。能做到这一点,文武百官就会对他既畏惧又爱戴,这就是帝王成就一统大业的根本所在。[2]
作者简介
赵蕤 (ruí),字太宾,号东岩子。梓州盐亭人(今四川省盐亭县两河镇赵家坝人),约生于唐高宗显庆四年 ( 公元 659 年 ),卒于唐玄宗天宝元年( 公元742年)。唐代杰出的道家与纵横家 。赵蕤和李白是唐代的“蜀中二杰”,以“赵蕤术数,李白文章”并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