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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下母亲的声音

《只听一下母亲的声音》是中国当代作家柏杨所作图书《西窗随笔》之《神魂颠倒集》中的一篇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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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拖”式的拒绝离婚,不是因为爱情太多,而是因为利润太少,一旦出够了心眼里那个价钱,就不提爱情矣。这里有一则小幽默,似乎可用作说明。一个走私的家伙向一个船长行贿,走私的家伙曰:“你只要带一带,我给你一千元。”船长曰:“什么话,我是奉公守法的美国公民,怎能给你带一带?”走私的家伙曰:“二千元,如何?”船长曰:“不行,三千元都不行。”走私的家伙曰:“那么,就算四千元。”船长大怒,拔出手枪,对准走私的家伙胸膛曰:“趁早滚蛋,你快说到我心里想的那个数目啦。”

女主角心里想的那个数目是啥,报上已有登载,在没有到那个数目之前,她满口爱情,谁都插不上嘴。一旦到了那个数目,自然对爱情一笔勾消。她阁下的一生真可以说多采多姿,中国近三十年来拥有盛名的一文一武,都被她照屁股上踢过。不同的是,武的可能一身毛病,被抓住了小辫子,只好吃哑巴亏,以求超生。而文的仍有读书人气质,宁可闹翻了天,也不屈服,如意算盘才打不下去,只好捞几文算啦。在我们旁观者看,幸亏她改变主意,捞几文算啦,否则的话,等到老头一命归天,她这位尊贵的未亡人,扛着金字招牌,钱还要多哩。天不从人愿,使其功败垂成,惜哉,惜哉。

离婚案男主角,年老续弦,似乎有很多人不谅,甚至认为上了年纪,仍想老婆,简直羞也羞也。说这种话的人应打四十大板,以示薄惩。呜呼,别看毛头小伙子瞧见漂亮小姐,那股晕头转向的表情,以为只有年轻人才迫切需要配偶,老头连咳嗽都能咳岔了气,还要太太干啥?凡有如此看法的朋友,脑筋里“性”的观念准占第一位,但问题却固不在“性”上也。盖人越到老年,越是需要伴侣。年轻时海阔天空,除了工作外,剩下的时间,既吹牛又打架,既闹事又恋爱,横冲直闯了一天,晚上往床上一躺,立刻呼呼入睡。到了中年,娶妻生子,上班时候,为了事业,忙得团团乱转,下班之后,搂搂娇妻,抱抱爱子,没有娇妻爱子的,泡泡酒家,找找捞女,再不然赌赌博,跳跳舞,看看电影,逛逛风景名胜,瞻望前途,雄心勃勃,恨不得马上拔剑而起,教天下人一齐瞪眼。

而老年人便不行啦,纵然想谈恋爱,不但没有理想的对象,也没有那种肉麻的心情。纵然想去跳舞,咦,不要说跳啦,小心翼翼在平地上走路还栽筋斗哩。至于事业,事业已经成为过去,像浮士德先生一样,写了几百本震世名着,有啥用场乎耶?美国迈尔密有个退休了的银行董事长,他天天坐在阳台上远眺吞没了他一生的那座巍峨银行,往往落泪,孙女问他为啥?他曰:“那个建筑物太残酷矣。”有孙女问还算高级的。有些老头,儿子大啦,远走高飞,孙女孙子跟着他们父母,谁还理老头哉?就是哭死阳台之上,都无人知也。

老年人最大的威胁是寂寞,最大的恐惧也是寂寞。中国圣人有句最狗屎的话是,对想动一动的朋友,往往破口骂之曰“不甘寂寞”,好像他阁下就颇甘寂寞似的。呜呼,人是一种社会动物,谁都不甘寂寞,寂寞不但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可怖的苦刑。监狱里的死囚,老命马上都没有啦,还怕别的乎,一旦他阁下发起神勇,在牢里再杀了人,那才是最麻烦的事,反正他已死了个铁定,多杀一个,还不是白饶一个?监狱对这种朋友的处罚是,把他阁下单独关到一间囚房,除了四壁高墙和小小窗口的青天浮云外,啥都看不见,不要说看不见人啦,连送饭的都看不见,囚饭是被一根棍子从地窗口通进来的也。有些忙碌终日的苦命朋友,一听有此奇景,可能笑得嘴都合不住曰:“那地方也不错呀,要是换了我,我天天睡大觉。”这是少不更事的话,睡觉这玩艺也不简单,缺它的时候,恨不得一睡三年,可是它本身有个极限,睡过了这个极限,就再睡不着矣。否则的话,坐牢的朋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岂不是福气冲了天欤。问题就发生在睡不着上,越是想睡,越睡不着,于是寂寞的痛苦遂像毒蛇一样,钻入心窝。君看过《天下一家》乎,作者是一位乔治亚人,他迁到美国后,忽然有一天,自己发了狂,走遍各州去找同乡,他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听别人对我讲一句乔治亚话!”这种寂寞是心灵深处的,和孤室死囚,并无二致。

不但老年人,儿童最大的威胁和最大的恐惧也是寂寞。总是记得童年的父母,他们的孩子有福啦,盖作父母的往往忘掉了他阁下尚是孩子时,渴望爱抚的往事。一旦孩子要他抱,要他陪着床上翻筋斗,就火气上升。吼曰:“要什么玩具有什么玩具,要吃什么有什么,你为啥不去独自玩?”他已忘了孩子的寂寞矣。柏杨先生有一天去朋友家串门,亲自目睹一幕天伦温情,主人的一位三岁顽童在院子里玩尿泥,正玩得一头一脸,十分有劲,忽然抬头,唤了一声:“妈!”主妇在厨房应曰:“嗯。”过了一会,顽童又抬头,又唤一声曰:“妈!”主妇在厨房又应曰:“嗯。”接着又玩,一会之后,顽童阁下又抬头唤曰:“妈!”主妇照例应曰:“嗯。”如此这般,他不时的唤,她不时的应,有时还加上点花边新闻,像:“乖乖,好好玩。”“妈在这里。”肉麻兮兮。

孩子这种无聊而单调的举动,如果冷眼旁观,实在索然无味,没啥意思,而且还会觉得该一老一小,好像有点神经病。咦,无他,孩子不断唤“妈”,不是有什么要求,而是内心感到寂寞,他乱叫的目的,就是要听一声母亲的声音,他只要知道妈妈在他身旁就够啦。[1]

作者简介

柏杨(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国当代作家,出生于河南通许县,祖籍河南辉县常村镇常北村 ,汉族,初名郭定生,后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后前往台湾,曾任台湾《自立晚报》副总编辑及艺专教授,为海峡两岸的人熟知。柏杨在很多所学校念过书,但从没有拿到过一张文凭,为上大学数次使用假学历证件,曾被教育部“永远开除学籍”。他的言论和书籍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争议。 柏杨主要写小说、杂文,后者成就更高,曾被列为台湾十大畅销作家之一,他的杂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梦闲话》(10集)《西窗随笔》(10集)《牵肠挂肚集》《云游记》等 。代表作有《丑陋的中国人》《中国人史纲》《异域》等。[2]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