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淇淋的男子(金梅)
作品欣賞
吃冰淇淋的男子
在車上看見一個老男人吃冰淇淋，因坐在他的後邊左側的位子上，不曾正面接觸過，可他的一舉一動卻也盡收眼底。
他是中途上的車，五十多歲的模樣。穿着白襯衫，海洋藍的褲子，上來後就一屁股坐在了開車師傅的旁邊。最吸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腦袋，圓且大，像生得標準的西瓜。禿頂了，周邊發烏黑，大約是染的，可因為太少的緣故也沒法支援中央。
坐下後就開始吃他的冰淇淋。是那種一塊錢一支的，火炬形狀，巧克力裹住劣質奶油。也許在太陽底下呆太久了，有些奶油像口水一樣流下來，有很多滴便跌落在他的褲子上。最初沒在意，發現後用手起勁地擦了擦，仍有污白的痕跡固執地留在褲子上，像拙劣的素描，更像給小孩子尿了似的。
他吃得很有規律。從奶油的最高處呡起，轉着圈舔着。不時發出很古怪的聲響，仿佛很滿意自己的胃口和吃相。
坐在前邊的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許是男子的津津有味吸引了他，小男孩歪過頭頭望着他，皺着臉，眯着眼，就像鄉下人在田野的太陽里睜不開眼睛的樣子，仿佛還帶着點笑。男子注意到了小男孩的目光，多少有些侷促。因為事情來得太突兀了，缺乏舞台經驗的人往往來不及調整面部表情。
我向來很少不太注意他人的舉止。我不願意看見什麼，就有本事看不見。然而這一回，我忍不住屢屢用眼睛的餘光向男子望過去，有種厭惡感塞在胸膛。他的喉結動一下，我就覺得我的心收縮一下。終於吃完之後，他用手粗糙地在嘴上抹了兩把。可能意識到了我的目光。朝我這邊看了過來，我用略帶鄙夷的神色盯住他看，恨不得眼睛里飛出字來，能夠表達出我充分的不快，對於一個吃冰淇淋的老男子的不快。然而他只覺得有人在注意他，得意洋洋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是個雖然有了難填的溝壑麵皮卻依然白淨的南方人，有個紅紅的酒糟鼻。
張愛玲曾說，人之生趣全在些不相干的東西上。不知為何，我單單討厭着這個吃冰淇淋的男子。他該是個退休的老幹部，或者在養老院裡度餘年的。人過半百，養花遛鳥，我都不覺得有何不愉快。也許冰淇淋該是小孩子或者女孩子的專屬品，如今被一個長得不怎末賞心悅目的老男子很不雅地消費着，所以我便有些無端生厭了。
以前，父親也吃過小弟買回去的冰淇淋，——他也五十多歲了。我卻不曾不生厭，反是喜悅的。父親也笑着，因為子女淺淺的孝心。——感情親疏卻是可以左右人的主觀意願，譬如我對父親與車上的老男人，同樣是吃冰淇淋。
此文實在毫無意義的，可看到了不寫下來卻也不甘。遂只好勉為其難地記錄下來，算是給自己的博客充個數。[1]
作者簡介
金梅，筆名我的張愛玲，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原籍濱州，現居臨沂蒙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