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的距離(宋宣娥)
作品欣賞
合歡的距離
感覺]每天都在忙，忙家庭，忙單位。連續加班兩個多月了，早八晚九，生活、工作兩點一線，心情如江南的梅雨天氣，時雨時晴。
因為疫情，兒子不能按時回學校，就在家裡上網課。一日三餐，忙碌的日子就從食堂里打包回家。時間長了，兒子吃得越來越少，我的嘮叨越來越多。
小小的辦公室，小小的房間，一個轉身就碰到了彼此的身體。狹小的距離，天天擁擠着，磕磕碰碰，不經意的言語也會引起小小的猜忌，每天又不得不在一起。
「終於核對正確，快誇我。」丸子從電腦前鑽出頭，她剛核對完一疊數據，摘下眼鏡，一臉得意。丸子是新來的同事，90後的姑娘，美麗活潑，還愛笑。「加完班我要買買買，我要零食不斷，我要談戀愛，我要看書，我要在結婚前把該考的證都考出來。」
有了開心果一枚，辦公室里歡笑也多了起來。
我從疊得高高的資料堆里抬起頭，捏捏酸脹的肩膀。「不加班的日子我要下廚，練瑜珈、太極、葫蘆絲，看書，準備論文，最想去看荷花。」早春玉蘭，三月櫻花，四月杜鵑，錯過的不可追回，還有六月荷花呢。去年那遠山如黛、雲蒸霞蔚、田田荷葉間的荷花還裊裊娜娜搖曳在我心頭。
「你們都快解放了，我最慘，加班結束，還得熬幾年，可能要熬到上幼兒園才有自由。」燕子雙手托着腰，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圓鼓鼓的肚子像一個大西瓜，7個月的寶寶已經很好動了，冷不丁拳打腳踢一下，忽而又從這頭鼓到那頭，她突如其來啊地一聲常常把我們驚到。胸口堵得難受，她就站起來喝水。醫生說她羊水偏少，要她多喝水，2個小時內要喝完2000毫升水。工作，喝水，上廁所成了她的日常。
工作把空間和時間都壓縮了，加班結束，已是春去夏至。花開花謝，時光就這樣從指縫間悄悄溜走。
緊張的日子過去後，仿佛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夜幕降臨，沿着熟溪河畔走一圈，是想尋回一些，要尋什麼，我不清楚。
沿岸的綠道，桃柳相間，鬱鬱蔥蔥。上次來時，正是桃紅柳綠，燕兒翩翩飛，空氣中瀰漫着泥土的清新，草芽兒從土裡探出頭，迎春、玉蘭、櫻花結着花骨朵。一別倆月，繁花落盡，岸柳婀娜，桃樹結滿了果子。淺紫色的桃子，隱藏在深紫色樹葉叢中，幾個一簇，挨挨擠擠扎着堆；青綠的桃子，一字排開，密密麻麻點綴在同根枝條。這些果子，小的如拇指般，稍大點的也只有聖女果般，獨自傲然而立的，個頭就明顯大了點。果子迷你型，是因為空間的緣故，還是品種的原因，我不得而知。看相不咋地，口感應該也不咋樣，摘了一顆顏色較深紫的果子，握在掌心，不敢嘗。
岸邊，三三兩兩垂釣的人，年輕的，年長的，他們有坐在摺疊小凳上，有挺直身板站立岸邊。垂釣人影中居然還看到一位中年婦人，體態豐腴，站在青石板的埠頭邊，拋竿，甩竿，嫻熟自如。釣魚，我一直認為那是男人的遊戲，和女人不相干。我在她旁邊站了許久，她兩眼盯着水面，泰然自若，仿佛入定了似的，對我視而不見。離她不遠，一個瘦弱的男人，雙腳踩在水裡，躬着身，從水裡拎起衣服，水珠滴落，水面漾起波紋，一圈一圈，隨風吹散。他們是夫妻？還是漠不相識的路人？這些都不是我要尋找的東西，我在與不在，他們都這樣活着。
晚風飄來淡淡馨香，忽然看到兩棵高高大大的樹上盛開着朵朵絨花，花瓣絲狀，纖細綿柔，粉中帶白，像一把把小巧的羽毛扇子，在枝頭輕輕飛舞。這是什麼花，似曾相識，又想不起來。一樹繁花，開在寂寞里，朋友說：這不是你當年看《甄嬛傳》時心心念念想見的合歡花嗎？
我恍然，它真的是合歡花。每年看着它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年年花下走，驚艷它的美，卻一直不知道它的芳名。「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何謂合歡？合歡樹葉，兩兩相對，晝開夜合。葉合是為了花開的歡愉，葉子和花有了合適的距離，開合有序，陽光照進每一朵花，才開得喜慶，燦爛，滿樹歡喜！
我呆呆地看着這滿樹繁花，忽然想起哪篇文章里有這麼一段話：「生命的節拍不要太快，太快易疲憊；也不要太慢，太慢是蹉跎。在快與慢之間，有種距離，叫透氣。」是的，我們都太忙了，忙得生活中要麼沒有距離，要麼距離太遠，曾經的友情和緣份，有多少因為距離而擦肩而過，傷痛累累？
我從合歡花下走在這夏日的夜晚，風搖曳着樹枝花葉，吹散了白天的悶熱。城市的喧鬧漸漸遠去，周圍一片蛙鳴，此起彼伏。不遠處，看見了村莊的輪廓，模模糊糊，偶爾傳來幾聲犬叫，燈火在行道邊的景觀樹後面影影綽綽，閃爍着夢幻般模糊的光芒。幾處綠瑩瑩的光在水面上閃爍，那是夜釣的人吧。
走出很遠，合歡花的香氣依然瀰漫過來，它們白天給了彼此時間和空間，夜來了，是它們合的時間了吧。忙碌的日子，我們腳步匆匆，缺少時間和空間放鬆自己疲憊的身心，細細品味生活中的美好。給自己時間和空間，在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裡，把難做的事，變得簡單，簡單的事，變得輕鬆。愛，亦如此，愛一個人，給彼此空間，給彼此距離。距離太長，時間和空間太遠，接收不到愛的信號，信號會越來越微弱，最終完全消逝。距離太近，空間太塞太滿，愛太滿會窒息，自己以為的愛，對別人卻是一種折磨。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涼風習習，我放慢腳步，享受快節奏下的慢生活，思考着。[1]
作者簡介
宋宣娥，熱愛生活，熱愛寫作。